“菩提始祖从不收妖精,为何你还要等?”白骨并不作答,只是披着猴子给的大衣,手不由自主的抓的很紧,目光空洞却藏着一心的苦痛。
“他只是从未收过,你又怎么知道这老头儿不收!俺必定会是他收的那么第一个!”猴子张狂地笑了起来,青紫色的面庞被冻得表情有些抽搐,那些落下的雪花在猴子的哈气中变成了细碎的水珠。
“他若不收你你要如何?”白骨仍旧是不死心,有什么东西渐渐地在把她以前的信念都全部摧毁,白骨试图挽救,却终究是被打破。
“你这妖精,俺说了俺是第一个,俺就是第一个!这世间没有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俺想不到的事情!”猴子冻得直哆嗦,却仍旧双腿坚定地跪在地上。
最后一点参与的信念轰然倒塌,白骨感到心中有些酸涩的东西,一步步的从自己内心最深处开始扩散开来,入侵到自己的每一根肋骨,让自己几乎半蹲在地上不能呼吸。
“骨头妖,你这是这么了?”猴子吸溜着自己的鼻涕,伸出冻僵的手推了推弓着身子在雪地上一语不发的白骨。
“白骨……叫我白骨……”白骨一声哽咽,那哽咽被满地的白雪吸收,再不可闻。
事实证明猴子是对的,猴子在雪地中跪了许多个青天白日之后,主宫的门缓缓地被打开,白骨敏感地瑟缩到了树后。
银发长虬的白衣老人,拄着一根青色的拐杖,领着两个童子,面目祥和的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包容万象,似乎世间万物在这老人的眼中都不过是微末的一毫。
“你说,你是要来拜师学艺?”那老人笑得祥和,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长须。
猴子早已冻得面色紫黑,嘴唇颤抖,无比艰难地伸出自己的手,指着菩提始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好不正经的大笑一声:“哈……老头儿,俺赢了,你得、你得教我法……”
话还没说完,猴子忽而双眼一翻白,轰然一身倒在雪地上,雪地上被砸出明显的一个窟窿……
猴子被两个童子扶起来,一身的雪花抖落。白骨有些痴痴地站在远处的台阶上,看见猴子跨入主宫门时,不自觉空洞地眼中有什么在碎裂。
抬头看去,菩提始祖慈悲的面容和悲悯的眼神跨越冰冷的空气,与白骨对接,白骨内心深处的灵魂一个颤抖,却是带着仓皇的背影离去。
冬已逝,春已来,桃花爬上了枝梢,连梨树也抖落一冬的白雪,主宫平静而安然,白骨坐在一株梨树上,几乎将自己和雪白的梨花交映为一体。
猴子换了一身常人的布衣,仍旧毛头毛脑与周围清秀的弟子格格不入,他拜菩提始祖为师三年,菩提始祖却是半分的法术都没有教授给他。
“嘿!妖精,这大好的天气坐在树上作甚,为何不下来和老孙玩玩,这主宫的这些个师兄师弟委实迂腐的很!”猴子在下面对着白骨十分欢快的招手。
菩提始祖给没名没姓的猴子起了姓名,姓孙名悟空,别号行者。
白骨扭动了一下自己的骨骼,却仍旧是坐在树上,目光空洞地看向孙猴子道:“菩提始祖不教你法术,为何你还要留在这里?”
孙猴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嘿嘿笑了两声,翻身上树坐在白骨身边,架起二郎腿很是不正经地道:“世人都以为他没有教我法术,可却从未问我是否有成,老孙认为他教了,而且他之后也一定会教!”
猴子的眼中仍旧是笃定地无法改变的神色,白骨微末地叹息一声,掐死了枝头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苞。
第二日白骨没有再来,梨树上也再无一副终日静止不动的骨架,也再无一人喧哗一人沉静的对话。
“你去了哪里?”我牵着白骨的手,四周的惨叫似乎都在白骨充满回忆色彩的面容里,化为了虚无。
白骨转头看向我,笑的十分渺然道:“我自知他会成长,而我也不能再当个懦弱无为的骨妖了。”
我一个静默,猴子的傲气从我第一次见他开始我就清楚的明白。他明明不能动弹地被压在五指山下,却从来都信仰坚定,终有一日自己会再度冲破这禁锢他的天日。
“果不其然,不过四五年……”白骨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睫毛有些颤抖起来。
白骨去了妖界的炼妖山中,炼妖山是妖类提升自己妖力的最强大,却也是最让人惊惧的一个修炼场所。
骨肉重铸方能涅槃看,挫骨扬灰方得再生。
炼妖山给白骨带来了有生以来她经历过最苦痛的修炼,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修炼里脱落,碎裂,又以一种极为剧烈的形式再度重生。
每一天都是一次生死之中的挣扎,每一个骨骼的重铸几乎都要让白骨痛苦地要捏碎自己的灵魂。
修炼的第五年,白骨在炼妖山中经历了灵魂和躯体的完全蜕变,当她第一次制出人间女子的皮肉,把自己充满羞耻感的骨骼蒙上,在水中看见那女子明媚灵动的面容时,水面也化开了一道浅淡地涟漪。
她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
白骨似乎也有了心,那颗心一直冲撞着自己的身躯,她急匆匆的再度向贺洲奔去。
贺洲门口的扫地童子冰冷冷的一句话却又将白骨打入冰窖。
“孙悟空?啊……你说那个毛猴呀。他一年前就修炼成功,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