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走过了。”
夏瑶回过神,拍掉王翌的手指,向右侧望去。
“好热闹啊……”
所谓的游客食堂,就是一个白色的平房外露天搭出的大排档。空气里飘散着酥油茶,炖土豆还有烤牛肉等等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夏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大排档是自助的,一瞬间,眼睛都发光了。
“兄弟们上啊,不能放过这些。”
几乎没有多少座位是空着的,不知道拜托了多少人往旁边挪一下,黑眼镜才带领着夏瑶他们四个,端着满满一盘食物和酥油茶在一张长桌旁坐下。
十分引人侧目。
“呵呵……”夏瑶完全不在意旁边人的眼光,坐下之后抓起筷子,只顾着对盘子里的食物笑的十分幸福,想了半天,拿起传说中的用青稞做的糌粑,沾了一下酥油茶,咬了一口。
瞬间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呜呜呜呜——你……咳咳……“一边把沾了酥油茶的糌粑塞进嘴里,一边激动地用胳膊肘捅旁边的王翌和尹癸,“你们也试试,真的很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夏瑶张牙舞爪,吃说两不误的推荐吃法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对面响起来,夏瑶尹癸和王翌三人愣了一下,抬眼望去。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乐成一团,不断拍着旁边瘦高的同伴的肩膀,“给我拿杯水。”
夏瑶三人无言的石化,瞅了一眼安静的吃着食物的黑眼镜和楚麟,两个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年轻人喝了一杯水,冷静了下来,笑着看着夏瑶他们三个,“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就是笑点比较低,你们放开了吃,不要管我。”
夏瑶想了想,点点头,朝对面两人笑了一下,甩开了筷子和勺子开始品尝盘子里的食物。
“你们是,第一次来?”年轻人试探着问。
“嗯,”夏瑶咽下嘴里的牛肉,“你们呢?”
“我们俩是做生意的,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来是藏历新年,正好看到了神舞。”
夏瑶眼睛一亮,和对面年轻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两个人霸占了整整一壶酥油茶,各自端着一盘子美食,一问一答,聊得火热朝天,把整张长桌的气氛都炒了上去,旁边桌子上的人都换了几拨后,这的桌人依然没有变。
“对了!还有一个人,”热火朝天的谈话中,夏瑶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中的的酥油茶猛地拍到桌面上,“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年轻人接口。
“太棒了……太棒了……”
夏瑶忍不住鼓起掌,长桌上的人用杯子敲击桌面,为世界上最浪漫的诗人发出欢呼,就连楚麟和尹癸也被热烈的气氛感染跟着鼓掌。
“这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了。”夏瑶把酥油茶送入口中。
“也是被用的最白烂的一位了……”年轻人惋惜道,“很多人喜欢他,但却只知道大概,真正了解的人很少很少。”
长桌上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夏瑶叼着被子,耳边不断有人轻声说“讲啊”“讲啊”。
“对啊,讲讲吧。”
夏瑶把被子放下,正坐在椅子上,期待的看着年轻人。
长桌上彻底安静了,就连旁边的桌子上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周围的人都在等着年轻人轻柔爽朗的声音响起,为他们带来也许是一生里迄今为止听过的最美的故事。
“好吧,六世**仓央嘉措,这是他的故事。”年轻人的眼睛亮的跟星辰一样,“1682年,为西藏政治格局打下坚实基础的五世**罗桑嘉措在布达拉宫病逝,当时的第巴,也就是总管,罗桑嘉措亲自任命的桑结嘉措出于种种考虑,隐瞒了五世**去世的消息,直到康熙皇帝亲自讨伐葛尔丹的时候,才从战俘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康熙大怒,桑结嘉措这才低头认错,派人加紧寻找转世灵童。然后1697年,十五岁的仓央嘉措被认定为五世**的转世灵童,他再也不能和同龄人一样过普通的生活,不能在草原上策马驰骋,他整日在寺院里和学问高深的导师学习,但却保留了在布达拉宫外生活的天性,虽然上师们还是一如往常,用高深的学问和经书教导,但是仓央嘉措有自己的思想,他学得越多,想的越多,就越偏离所有人的期望。
“然后是1702年的六月,按照计划,仓央嘉措将前往日喀则为僧众讲经,然后由五世班禅罗桑益喜为他受比丘戒。所谓比丘戒,就是佛教男性修行的具足戒,被受比丘戒之后,就正式获得了僧侣资格。比丘戒有250条严格的戒律。仓央嘉措以转世活佛之身受戒,仪式更是盛大,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个人修行中的第一件大事,更是整个黄教,乃至整个藏地的一次盛事。所有的僧人在看,所有的藏人在看,蒙古的统治者在看,清朝的皇帝在看……然而,就是在这样众所期盼的目光中,仓央嘉措先是拒绝讲经,随后甚至连受戒都拒绝了,更有甚者,仓央嘉措在五世班禅和所有德高望重的黄教僧侣面前提出‘我要还俗’的要求。”
长桌边一片抽气的声音,不知为何,夏瑶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大家都沉默的期盼着,年轻人很快再次开口。
“所有人都震惊了,面对众人的苦口婆心,仓央嘉措无动于衷。五世班禅在无可奈何之下匆忙向桑结嘉措求计,桑结嘉措便搁下一切公务,马不停蹄的赶去和仓央嘉措会面,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历史上并无记载,第二天桑结嘉措就返回了拉萨,数日后,仓央嘉措也会去了,他不再提起还俗的事情,却越发放任起自己的心性。他纵然摆脱不了一身的镣铐,也要夜夜歌舞,日日狂欢,甚至面对劝解,干脆摆出了绳索和刀子,声言若是不能获得自由,自己宁愿自刎。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还有那首着名的诗。”
年轻人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手中的酥油茶。夜色逐渐降临,桌旁的蜡烛已经不够驱散黑暗,店家挂起了明亮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