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具是开怀而笑,却也不知再如何相处。
彩衣为浅裢城盐商世家之后,也是一大望族。然乱世之中,商人若无强硬的靠山,最易家业不保,何谈经商?
按彩衣所说,她乃家中独女,其父常为南王筹措军饷,靠着南王的大旗方能安身立命这虎狼群中。如今南王兵败,其父每日惶恐,她便与汤成和林康说了此事,希望能帮衬一二。
两人欣然应允,毕竟有一世家在后资助,粮饷充足,率兵打仗也无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彩家之主听闻女儿结交上了当世最为年轻的两大英豪,自然亦是欢喜,尽力巴结讨好,奉上奇珍异宝无数。
两人与彩家交好,也因此有了许多走动的理由,尽管只是为了多看一眼那清美如水中之花的女子。
西乡大军由西至南,虽然兵丁充足,但毕竟兵线拉长,四处为战,战事也是颇为吃紧。因此,安顿好南方之地后,林康不得不带兵东上,将后唐王拒于东南分界之处,并派遣手下得力干将沿齐梁河往西奔走,阻住灵武帝的征讨大军。
中宝二十四年,大远国三大势力混战,西乡大军虽然占地最广,然仅有南方一处供给生产,西北之地土地贫瘠,产粮有限,况且此时两方为战,兵线拉长,一时之间僵持不下,西乡的粮饷竟是渐有不支。
金秦城,当年南王府中,汤成和林康二人坐于议事殿中。
“撤军吧,二弟,将那些军队从西北之地撤下来,那些土地我们不要了。”
汤成一身布衣,坐于殿中主位,手中捧着一卷兵书,对着下手的林康无奈的叹道。此番言语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然而林康自忖兵强马壮,百万大军无人能挡,誓要守下那些早无用武之地的贫瘠之地。
“大哥,那可是我们的家乡啊,我们的父老乡亲都在啊,怎么能够拱手让于那个昏君!”
林康黝黑的脸庞微红,气息急促。自从两人起兵至今,他向来对汤成的话言听计从,然而,自从汤成娶了彩衣之后,他便郁郁寡欢许多,就连大堂议事也是少有言论,还时常与汤成背道而驰。
两人做了十数年的兄弟,汤成又如何不知林康心中所想。两人一样对彩衣刻骨铭心,但林康总要领兵打仗,汤成坐镇军中,便时常有些闲暇与彩衣走动。两人本就有许多好感,日久生情,最终结成连理,本也是一段佳话。只是,爱她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他的兄弟。
他还记得,当日新婚之时,林康看他的眼神便已不同往日,虽也是含笑祝福,只是那眼眸深处,隐隐可见一丝冷意,让汤成心中生寒。
那一晚,林康不知去了何处,敬酒之后汤成就没见过他。待他深夜归来之时,却是满身酒气,对他这个守在他门口的大哥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推门而入,埋首床中。
**一刻值千金,但对汤成来说,这是一个最难过的洞房之夜,他开始觉得愧对林康,只因为自己娶了彩衣?还是因为他从未涉险,却总是拿到最好的东西?他不知道,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错,或者错在了何处。
新娘独守空房,新郎孤赏夜月。他就这样坐在林康的房门之前,看着那一弯冷月,如残钩一般,将他刺的千疮百孔。他恍然而觉,自己这一生想的东西实在太少,父母、兄弟、妻子……他只是静静的品尝着这一切,到现在却尝到了满口苦涩。
此时正值冬日,虽无雪,但有风。冷风袭人,如刀似剑,冷的不仅是他的身,疼的也不仅是他的脸。然而他始终不曾言语什么,直至天亮,他起身回屋,那个与他相托一生的女子却依然守着红烛,烛泪流满灯台。
他忽觉一夜的冰冷在此时随风尽去,只有暖意盈身。
明眸皓齿今何在?却正是掩于那方红帕之下。
他轻轻的掀开那层艳红,露出下方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眉如黛,唇如樱,双眼微闭,枕于桌边。
他静静的看着,只觉满身喜悦,嘴角含笑,竟是在一时之间忘了所有不快。
“夫君…”
女子被惊醒,嘤咛一声,对着身前的男子轻启红唇,温柔的唤道。红霞飞上两颊,遮去了守候的疲惫,顿时满室生春,如花开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如果此生能够如此携手到老,相伴一世,那该有美妙?什么江山如画,什么英雄盖世,都不如眼前女子的倾城一笑。他的心中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天下对他来说其实也并无多少重要。
中宝二十六年,西乡撤回西北主力,稳住西南,整顿军备,全力攻打后唐。西乡军兵强马壮,士气如虹,十万兵线压境,林康领兵亲征,将后唐逼迫的节节败退,不过三月之期,便丢了一半城池。但也因为缩兵固守,两方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