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秋伯庸有所缓和的气焰,董若华继续以三寸不烂之舌说道:“老爷您是不知道丞相府那三公子年前所做之事吗?他连荣国公家的侍妾都敢掳回去,妾身还不是怕他也将阿浓给掳了。虽说是荣国公家,但被糟蹋的怎么说只是个侍妾,身份低微,不堪一提。阿浓是咱们秋府的四小姐,从小便养在闺阁,虽然是庶出,但大大小小也是个千金小姐。若那三公子真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儿,回头又打死不认,阿浓清誉受损,老爷让阿浓以后该如何自处,该如何嫁人?”
董若华将这前前后后之理都说得清清楚楚,秋伯庸也陷入深思,他不得不承认,这番说辞确实有几分道理。年前那事儿,闹得动静确实不小,最后还是丞相出面解决了,但自此右丞相府和荣国公府也对上了。
“老爷,妾身知道您心疼阿浓,但进宫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婉儿在宫里不也过得好好的,锦衣玉食,高床软枕。阿浓进宫后,婉儿定会好好照顾她,她们姐妹俩也有个照应。”成功在即,董若华继续添柴加火。
反正名单已经上报了,她也知会了婉儿,他们秋家这样的家世,落选的可能性压根没有,现在只要说服了老爷,这事儿就成了。
秋伯庸虽然被董若华的理由给说服,但他对阿浓进宫这事儿还是颇有微词,奈何米已成炊,就算他再不愿也无法更改这个结果了。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朝董若华摆了摆手:“你去忙吧,这件事由我跟阿浓说。”
计已成,董若华低垂下眼眸,嘴角滑过一丝淡笑,临走时,她还贤惠的劝慰:“老爷,凡事要往好处想,阿浓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会体谅咱们的难处的。妾身告退了。”
董若华离开后,秋伯庸依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着该如何跟阿浓说这件事。
秋伯庸想到自己对阿浓曾经做出的承诺,心中一丝苦笑:他向来重承诺,只要他承诺过的事情便一定会办到。对她们母女,他总会食言。
来到阿浓的院子时,秋伯庸看到阿浓正拿着木炭画着院子里的景色,初次见她用这么新奇的方式画画时,他也问过。
那时阿浓的回答是:黑白分明的世界多好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需要容忍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十五岁的阿浓完全继承了她娘亲的样貌,看到此刻她认真作画的神情,秋伯庸恍然看到了她娘亲的影子,那么美,那么纯净……
“爹。”阿浓脆甜的声音唤回了秋伯庸的失神。
见阿浓已经停下手里的木炭笔,拿着帕子在擦手,他上前凝视着那副别有一番滋味的黑白画淡笑道:“阿浓的画技越来越好了。”
“熟能生巧而已,爹吃过早饭了吗?爹若是不嫌弃,我再让乳母多做几道菜。”收好作画用的工具,阿浓问道。方才便见他脸色异常,阿浓一猜便知他来此意欲何为了,因为董若华前几日已经找过她了。
“好。”面对乖巧懂事的阿浓,秋伯庸总是觉得自己无疑是非常幸运的,可又想到待会儿要告诉阿浓的事情,他的心潮顾低落了几分。
阿浓去小厨房告知爹会在这里用饭后又回到院子里,与他闲话家常,秋伯庸虽然从小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但对饭菜的要求也不高,有时吃些家常小菜,更得他心。
期间,秋伯庸每每想将选秀之事告诉阿浓,可话到嘴边,总是屡屡咽了下去,难以出口。直到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秋伯庸还是没能说出了。
直至临走前,阿浓看着秋伯庸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才主动提及。她低垂着眼眸,嘴角无奈的扬起:“爹今天来,是想告诉阿浓要进宫的事情吧。”
“你知道了。”秋伯庸心中此时颇为讶异,脸上却并未显露,淡淡的。阿浓怎么会知道?难道是……
“恩。”肯定的点点头,阿浓看着秋伯庸,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乖巧与落寞:“爹不必为此事心烦,爹对阿浓好,阿浓也想为爹解忧。虽然这件事挺意外的,阿浓听到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已经无法更改了,不是么?秋府于阿浓有养育之恩,阿浓定当涌泉相报。”
“阿浓。”秋伯庸一时激动难以言语,满眼泪花的看着女儿。她的阿浓还那么小,却那么懂事。
“爹整日为国事奔波,想必还有许多要事,阿浓就不送爹了。”
静静的望着秋伯庸,直到他缓神,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怜惜,然后落寞离开,阿浓才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想进宫吗?
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想,可如果进宫能换得乳母和南乔自由,她愿意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