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她凝眸一看,发现那人体型略瘦小,竟不是真正的景仁帝。
“福德?!”
罗慕玉伸出手,探着黄袍男人的鼻息,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她出了帘子,默默地摆摆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远处收拾残局的翠蓝道:“传消息过去,马车内并无陛下踪迹。”
翠蓝蹙起眉毛,脸上的失望之色掩都掩不住,她仅仅停了那么一瞬,便驾着马儿,飞快地离开远处。
“检查福德身上的东西。”
罗慕玉传来女营的男副官,命其亲自验尸,不过一会儿,男副官便呈了一封信件过来。
罗慕玉盯着牛皮纸封皮看着一会,顿时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将它利落地塞进了袖中。
如今上路被刘将军收拾干净,下路太后以及宫妃被救出,而希望最大的中路,却无景仁帝的踪影。
那依坎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景仁帝那么大一个活人,到底给他带到哪里去了?!
难怪原书之中,他有本事刺杀罗大将军,又给罗慕遥放暗箭,这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不过,这一世,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罗慕玉已和罗大将军强调过一次,又亲自清理收拾罗慕遥身边的副将及护卫,那依坎手再长,也别想伸到罗家人面前。
“竟然,不是陛下……”罗慕遥捏着牛皮纸书信,眉间失望之色尽显。
信中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说,仿佛又道尽了千言万语。
那依坎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正在幽暗不明的地方,冷冷地望着他们,似在讥笑着大齐人的无能。
福德是景仁帝的贴身太监,竟然穿着龙袍代景仁帝坐在马车上,给大齐军队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不得不说,羯部大王子那依坎,还真有那么两把刷子。
罗慕玉垂着脑袋,她方才又研究了一番洛城布防图,心中某个疑惑似要破出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道:“我猜,恐怕陛下一直就没离开过洛城。”
罗慕遥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他飞快地抓了住,思虑了片刻之后,顿时抬头惊道:“所谓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地,三妹你猜得没错,陛下根本没被劫走,而是被囚禁在洛城附近。”
齐朗宇和杨崇欢二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气得发苦:羯部人好奸诈,居然弄了六千人俘虏护送队伍,来和他们玩兜圈子!
敢情他们全部被羯人给耍了,居然还好意思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中!
想到自己方才露的傻笑,众人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现在前去洛城救陛下,是否来得及?”齐朗宇小声问道。
罗慕英是个急性子,想到某种可能,她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双目圆睁:“如今去,已经晚了!陛下定是被单独带了出去,大齐天下如此之大,我们怎么,怎么可能一一搜得过来!”
“是的。”罗慕遥嘴上挂着苦笑。
罗慕玉揉着揉着太阳穴,猛然想起什么,忽地从椅上跳了起来,叫道:“不好!恐怕北方,北方也是一个计谋!”
罗慕遥只觉得脖子上的头颅有千斤重,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嘎嘣”一声响。
罗大将军领着十万大军,奔赴西线,与羯国主力军队火拼。
如今,罗大将军已经至西北,一路南下,与羯部人打得难分难舍。
虽说喜讯时常传来,但听在耳中,总有那么几分不切实际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梦幻感。
“难怪阮轻楚与我说,他反对罗大将军南下,原来,他早早地便怀疑了,只是劝不动枢密院的老骨头。”罗慕玉慢慢地坐回椅中,顿觉全身无力。
她透过那扇长河落日的屏风,仿佛看到了遥遥京城中,那双熠熠夺人,而又凝神静思的眼睛。
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好似站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一般。
他们从恋人,逐渐走到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因此,她不觉孤单。
“大齐……”
连罗慕英都开始若有所思起来,片刻后,待想到一种可能之后,她的脸上浮现一层惊惧之色。
罗慕玉垂头不语。
原书中,这一仗虽然打了十年,可最激烈的阶段,仅只有前五年而已。
罗大将军死之时,仗都打得差不多了,然后景仁帝驾崩,太子顺利继位,男主挂帅归来封为国公,女主凤冠霞帔,全书奔向众望所归的happy ending。
而在这一世,棋盘全部被打乱。
景仁帝一朝被俘,五个皇子通通被祭了旗,而在京城,四皇子关入大牢,宫廷逐渐转为太子和内阁的斗争,整个大齐上空,仿佛笼罩了一层浓浓的死气。
这不正是,那依坎所想看到的结局吗?
只怕下路的阮太后,也是他故意放回去的,只要京城朝政有人牵制,前线便放不开手。
若是阮太后没有回去,太子一手握住朝政,不等半年,便能牢牢把握住大齐,以明德侯的计谋,和永宁侯府的战功,和羯部人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但是,没了罗家人拼死卫国,永宁侯府必定挡不住凶悍不畏死的羯人,羯人估计能咬下大齐半壁江山来。
不过,那依坎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满足之人,区区半壁大好河山,哪能满足他饕餮般的**。
他要的,是整个大齐,整个天下。
营帐之中,所有人只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冷意,和毛骨悚然之感。
罗慕遥咽了一口唾沫,过了许久,方才哑着嗓子开口:“只希望北边,北边并不是我们所猜想那般。”
若是北疆沦陷,羯人的铁蹄便能肆意横扫中原江河,一旦没了北方产粮重地,大齐便是一个被掐住喉咙、任人宰割的虚弱老人。
罗慕玉牙齿打颤,若是西线的羯人真是故弄玄虚,以羯部人养精蓄锐多年的实力,拿下北方,不在话下!
“我给父亲写信。”罗慕遥咬牙切齿,迈着千斤重的步子,走到案台前,转头朝着护卫道,“给我磨墨。”
而在京城之中,两年不见的春喜一脸伤疤,衣衫褴褛,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回到罗府。
当看见罗大太太之时,春喜好似看见了亲娘,扑了过去,抱着罗大太太腿不肯撒手,嚎啕大哭起来,他嘶哑着嗓子道:“太太不好了,那将将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