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蒋氏故去,身为“奸妇”的长平长公主,岂不是会发了狂?
以二人自小发展出来的私情来说,杨雨柔毫不怀疑,长平长公主会变成一只咆哮的狮子。
杨雨柔眯起眼睛,唇角一勾,轻声道:“遣个稳妥之人,将太太的物事送去公主府,记得小心背后,莫要让侯爷发现了。”
如今,她身为明德侯府新一代女主人,将后宅尽数掌控在手心里,唯有明德侯一人的院子她碰不得。
即便如此,却也够她施展手段,杨雨柔几乎可以说句大话,只怕孙淑锦喝口水,都得好生掂量掂量,没得被水给喝死了。
王嬷嬷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两步,如释重负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垂头道:“是。”
果然,长平长公主接到蒋氏“病逝”的消息,后又拿到一条沾血的红绦子,气得暴跳如雷,当场杀了一名和蒋氏面容相似的面首。
阮轻楚下班回府,便见长平长公主端坐在书房外间的会客厅内,一脸阴沉,似是等了他许久。
“二婶?”阮轻楚摘了头顶的官帽,将其递给身边的小厮,又朝外头傻站的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给二婶沏茶。”
“不必。”长平长公主冷声道。
此时,长平长公主脸尽数沉入黑暗中,忽明忽暗,令人看不真切,唯有一双乌黑的眸子,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泛着丝丝寒光,看起来格外可怖。
阮轻楚屏退左右,在椅上落座了。
他动作优雅地捋起袖子,自顾倒了杯茶水,端着玉质的杯子,从容不迫地品尝一小口,待感觉到唇齿间那股淡雅的梅香后,方才抬眸,露出温和的笑容,问道:“二婶,到底发生了何事?”
自罗慕玉从边塞寄来一朵梅花书签之后,阮轻楚便魔怔般地迷上了梅花茶。
不仅如此,就连府内上上下下的香料,都换成了清幽的梅花味儿。据说,阮轻楚还特地订了一套桌椅板凳,还是从北疆砍的老梅树。
长平长公主黑着脸,冷冷哼了一声。
阮轻楚忙收起了笑容,端正了神色,作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其实,他心中依稀猜出了那么丁点缘由,明德侯夫人蒋氏和长平长公主平时格外要好,似乎早已超出闺中密友相交的程度,他身为阮国公府当家人,对于某些情报,自是了如指掌。
再加上长平长公主性格偏激,行为不走寻常路,她和蒋氏的关系,他总能猜出那么一点半点。
午后在宫中,他接到蒋氏亡故的消息,便预料到回家会有这么一遭。
“我今儿想好了,从今往后,助你一臂之力,你要扶谁,我便给谁撑腰。”长平长公主平静了片刻,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般,突然笃定地说道。
阮轻楚一扬眉,右手转着杯子,似笑非笑道:“二婶说些什么呢,我何时提过如此要求?”
“你这臭小子,别给我装蒜!”长平长公主厉声喝道,不悦地瞪他一眼,又冷声道,“自你幼时穿开裆裤,便在我眼皮子下晃,你那七窍玲珑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我哪里会不知晓。”
听闻此话,阮轻楚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他掩饰性地干咳了几声,原本白璧无暇的脸上,忽地浮现一抹薄红。
他倒吸两口气,抿唇道:“咳咳,二婶莫要如此言语,令我好生难堪呢。”
长平长公主翻了一个白眼,心道,你这个坏家伙,居然还知道要脸皮?
这个大侄子甚为不要脸,三天两头往罗府钻,又是半夜弹琴吹笛伤情寄相思的,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懒得和厚脸皮的大侄子继续胡拉闲扯,长平长公主板着脸,神色不悦道:“要我做什么,直说罢,如何扳倒明德侯,我助你便是。”
忽然,阮轻楚停止了动作,片刻之后,他将茶杯轻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长平长公主。
“二婶,”阮轻楚挺直了背脊,脸色肃然,早没了方才玩笑之色,他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道,“如今动不得明德侯,凤世子尚在战场,立下不小的战功。更何况,明德侯府牵连甚广,前线无时不刻处于危机之中,我们大齐国,没有精力内斗。”
长平长公主极为不满意,她一掌拍向茶几,两行清泪自脸上划过,她声音逐渐低下来,只剩下哽咽:“明德侯杀了她,我要替她报仇!”
“二婶莫要冲动!”阮轻楚及时拦下发狂的长平长公主,耐着性子继续道,“我等世家大族所享用的荣华富贵,皆取之于民,保下江山社稷,实属当尽之责,二婶身为长公主,理应为天下百姓做考量。”
他长眉蹙起,凤眸黑沉若潭水,半分涟漪也无,长平长公主侧过头去,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二婶,你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阮轻楚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定人心魄的力量。
长平长公主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地哭泣起来,这一刻,原本那霸道的公主形象早已不见,留下的,只是一名失去爱人的悲伤女子。
阮轻楚面色微动,却仍然镇重交待:“长公主殿下定要三思,莫要随意动手。明德侯虽可恨,却不值得天下百姓替他赔命。”
他连殿下都叫上了,便是怕长平长公主怒急攻心,对明德侯来一手狠的,届时明德侯狗急跳墙,学魏相奸贼来个投敌卖国,那该如何是好?
阮轻楚嘴上劝着长平长公主,内心中,却从未熄了对付明德侯的心思。他以四皇子之事为把柄,联合东宫太子短期合作,那只是权宜之计,而对待太子身后的明德侯,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九皇子遇刺一事终有了结果,两年下来,阮轻楚没有半分松懈,派出了一批又一批人,最终,所有探查而来的线索,都直指明德侯府。
不过,令他费解的是,为何明德侯会出大力气,甘愿自掏腰包,从背后帮助太子?
明明死去的五皇子诸多条件,比太子本身更加优秀,只要明德侯愿意,塞个女儿过去当正妃,完全可以弃了太子,当一名手握重权的外戚。
“哈哈哈……”正在此时,长平长公主忽然笑了起来。
她仰着头,身子颤抖,状若疯狂。
长平长公主的眼中,忽地爆发出一股浓浓的恨意,她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道:“我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阮轻楚蓦然回头,一股凉意袭上心头。
“大侄子,可想要听上一听?”
长平长公主笔直地站起身,脸上的的笑容,倒显出几分狰狞和狠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