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做什么?就算她身为阮府大夫人,但毕竟她是女流之辈,又是阮功权续娶之妻,与阮啸风无半分血缘关系,她来此,难道阮啸风不知道吗?
但沈孟怀再不情愿面对她,也要放低身段,以礼相待,因为,坐在那里的,不仅仅是与他相熟的闻笛,而是身份高贵的江城阮府大夫人、青玉未来的婆家奶奶,说句不好听的,以后见了她,得尊她为“老太太”,而沈孟怀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降了两辈。
“不知沈先生,是不是因为我家老先生不在了,便瞧不起我们阮家了不成?这婚姻大事,难道如同儿戏吗?”不等沈孟怀开言,闻笛张口质问,字字如利刃一般,咄咄逼人。
沈孟怀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头。他心里明白,闻笛此番前来,不过是寻了个最好的借口,他知道她恨他。
他并不怪她,她恨他有充足的理由,她怎样挖苦责骂他都会默默承受的,因为,他确是伤了她的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还有一层更重要的,他不能不为青玉考虑。
既然青玉决定了要嫁入阮府,她从此便自然会与闻笛少不了的正面接触的机会。就算阮啸风婚后继续居住在徽州会馆,但作为孙辈,他和青玉难道不去给长辈请安吗?闻笛虽年轻,嫁给阮功权时间不过一年之久,却因极受宠爱而继承了阮功权的大半家产,加上辈份又是最高,她在阮府自然有了说话的份量。她要想有意难为青玉,旁人又怎敢劝阻?何况沈孟怀深知闻笛,聪明,有心机,忠厚如青玉之辈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不,万不可再得罪于她,哪怕仅仅是为了青玉!”沈孟怀暗自揣度着,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微笑,语气也比从前柔和了许多:“阮夫人!这么一大早便着急前来,想必早饭也没有来得及吃吧?不如请移步餐厅,随便吃些点心充充饥,之后,我们再慢慢细谈,你看可好?”
从来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闻笛面对沈孟怀的微笑,自然也冷不下脸来。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与沈孟怀亲近的机会,但是,她更不会轻易在沈孟怀面前就范,何况,她曾在他面前颜面尽失。
“沈先生,早饭就不必了!我们阮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不把问题解决,我这个做长辈的,还有心情吃得下东西吗?”闻笛不冷不热地说着,抬手轻拂了下头发,斜起一双丹凤眼,直直瞅着沈孟怀,又说:“啸风与青玉的婚事,你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不能一句话说改就改!这也太不象话了吧!”
沈孟怀低沉道:“阮夫人请息怒!阮公子与青玉的婚事,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因为家中突然出了一些意外之事,这才临时推迟婚期,实属无奈!还望阮夫人原谅。我会尽快面见阮大公子,对他说明一切的。”
闻笛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找啸风说明一切?你明知啸风向来好说话、性子软,欺负他不会发火是吗?告诉你,别以为老先生不在了,阮家就没个出头的人!”
闻笛的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阮夫人好!”随着走进一个苗条秀美的年轻女子,正是青玉。
闻笛转脸看,片刻之后,她竟笑得十分开心:“哟,苏小姐,自上次见面,已有不少时候了,你怎么比从前又清瘦了许多?沈先生,你对这个亲妹子,好象不怎么上心啊!”
沈孟怀正欲抢白她,一旁的青玉早见了他阴沉的脸,忙拉了拉他的衣角,上前一步笑吟吟地回道:“阮夫人还记得青玉从前的样子,实在是惭愧,只可惜,夫人的倾城之容,我如今方得一见,实在是太迟了!”
青玉不禁想到那一日在江边,闻笛轻纱蒙面,渐行渐远,“看一地繁花尽落,谁人知我心中恨……”她的凄婉的歌声,也慢慢远去。当日的闻笛,身上散发着万种风情,而眼前的阮夫人,却又是一番高贵仪态。
青玉竟有些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