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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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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黛玉梦寐以求等着某只鸡来靠近自己,以便自己动手认真地烹调一番。

现在,主人端来饭食,自己还没享用,那两只红公鸡便率先来享用了,好像理所当然一般,她却显得无可奈何,只能怏怏不乐地让开,假装出一副儒家的宽容,以博取主人的信任和欢心。

小学教师见黛玉知趣多了,便夸口对同事说:“不管是怎样的学生,我都能因材施教,对症下药,教出好成绩来!”

同事佩服他,他更加信心十足,并根据自己对于心理学的研究,确信黛玉已变成了善男信女,再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一天,这个光棍教师去给学生上课,院子里便只剩下黛玉和两只大红公鸡了。

大门刚锁上,黛玉一下子跳到自己的饭碗前,呲牙咧嘴地对两只红公鸡说:“你这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家伙给我听好,无论是**还是做狗,都应该讲一点原则!你们的早餐是稻米和玉米,已经撒在院坝里的水泥地板上了,这是我的早餐,你俩不该来抢吃我的面份!”

一只大红公鸡不理不睬,照吃不误,另一只大红公鸡昂然不惧地说:“我们喜欢吃有盐有味的东西,你管得着吗?这是主人给的,不是你这蠢货给的!有种,你就当着主人的面咬死我们,把我们吃掉好了!看你这窝囊废,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黛玉一刹那目露凶光,作势要扑,但立刻又放松了下来,显得若无其事了。

“对不起,你们想吃就吃吧!我慑于主人的威严,碍于主人的恩情,真的不敢把你们怎么样!”黛玉软弱地说着,退到了一边。

两只大红公鸡更加得意了,啄得饭碗当当作响。

黛玉蹲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两只大红公鸡,看得如痴如迷,看得口水直流,时而目光显得暗淡无神,好像大漠深处绝望了的孤客,时而又显得目光炯炯,好像航海多月发现了新大陆的水手。

看了片刻,黛玉退进窝里,在有一个老鼠洞的松土上使劲刨了起来,只见尘土飞扬,碎泥乱飞,不大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土坑。

刨好土坑,黛玉欢呼了起来:“大功告成!”

一只大红公鸡吃饱后走到一边晒太阳去了,剩下的一只大红公鸡没好气地说:“你鬼叫什么?发现金矿啦?”

“不错,的确发现金矿了!不信,你进来看看吧!”黛玉诚诚恳恳地回答,态度严肃得让人不容置疑。

大红公鸡天真好奇,信以为真,离开饭碗昂首挺胸走进了狗窝。

“这里!这里!”黛玉指指点点,凑近大红公鸡,一口咬断了大红公鸡的脖子,然后以史无前例的快速度吞吃了起来。

一只大红公鸡,不少于六斤,黛玉只吃了一半,就饱得再也吃不下去了。

“明天再享用吧!”黛玉用最快的速度把吃剩的鸡肉和凌乱的鸡毛埋进了土坑,用爪子抹了抹嘴,又把嘴触到灰土上揩了揩,然后蜷缩在埋好了美味的土坑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起来。

傍晚,小学教师回到家,见大红公鸡不见了一只,简单地找了找,就忙着做饭、写教案、给一个刚刚分下来、让他深深着迷的女教师发短信去了。

第二天,小学教师走后,黛玉扒出剩下的鸡肉,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那些鸡毛,全送给老鼠女士铺设新婚的被褥去了。

大红公鸡只有一只了,并不为失去一个弟兄而有所不适,反而觉得自己独占鳌头了,显得喜不自胜,照样来肆无忌惮地吃黛玉的饭食,一点也不怀疑黛玉的狼子野心。

过了三天之后,黛玉用同样的办法,宰杀、享用了第二只大红公鸡。

小学教师一连丢失两只大红公鸡,怀疑被贼邻居偷走了,暗自感叹、诅咒了一番人心不古,便不再追究。

至于黛玉,监守自盗,但小学教师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她,甚至对她更加宠爱起来。

因为他太爱他的学生,太爱他的工作,反而没有女同事爱他,只能与这只狗相亲相爱、相依为命,把自己想成远离名利场的贾宝玉,把这只狗想成灵气无限、怜花葬花的林黛玉。

十二变压器和避雷针

村口,新安装了一台变压器,同时自下而上拉了一根避雷针。

倔强、狂野、霸道的高压电如狼似虎地扑入变压器,转瞬就变成了性情温和的低压电,流向各家各户,带动了电视机、粉碎机、搅拌机等等的机器,立下了数不胜数的汗马功劳。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村民百姓对变压器充满了敬佩之情,赞不绝口。

变压器没受到赞扬之前,同避雷针和睦相处,听多了头脑简单之辈的赞美之词,渐渐地骄傲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大大提高了,就在行动和神色上表现出了心中的优异感,对避雷针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起来。

避雷针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也就小心地保持了更多的沉默,尽量不去招谁惹谁。

对此,变压器并不满足。

一天,变压器不顾平时的相处之道,索性说出了傲慢无礼的心里话:“避雷针小姐,别看你高挑个儿,婀娜多姿,时时在我头上向飞鸟和行人抛眉弄眼,暗送秋波,哗众取宠,对于我来说,你的存在其实是有等于无、形同虚设的。”

避雷针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还是惊讶不已,说:“你这是在发羊癫疯,还是吃错了药?我在这儿尽职尽责,默默奉献,防止你被雷达火烧、天诛地灭,想不到你还说出这种自高自大的怪话来?!”

“照你说,你是我的保护神?你才劳苦功高?”变压器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故事。然后,一本正经地训斥:“你算什么东西南北,居然大言不惭说自己在保护我!咱们比比吧:你粗,还是我粗?你重,还是我重?钳子先生一张口,就能把你咬成无数截,对于我,却只能唯唯诺诺,退避三舍。我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栉风沐雨,孤军奋战,什么时候向小女人小婆娘求过援?自高自大的避雷针小姐,到别吃去混你的青春饭吃吧!你的那些诅咒,尽管放马过来,本大爷笑纳就是,决不会退缩半步!”

避雷针眼圈泛红了,怏怏不乐地说:“我刚才说话急了一些,但凭心而论,并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唉,我能化解雷电霹雳的攻击,却不知如何化解你满心的傲慢、偏见和无名的愤恨!你讨厌我,我也没办法立刻离开你——人把我绑在这儿,我就只能守护在这儿!别争吵了吧,邻里不睦,外敌会乘隙而入,一一击破的;其实,我呆在这儿,并没有抢掠你的风头什么的!”

“没有抢掠我?”变压器鄙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站在我旁边,就是在沾我的光,在分享我的荣耀——你跟那些官爷屁股后面追逐不休的小人、马屁精和打扮得纯情无邪的娼妓毫无二致!”

“你太尖酸刻薄了!唉,也许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轻薄无知后悔不已的!你的价值,不是你一句话可以吹上天堂的;别人的价值,也不是你一句话可以贬入地狱的。”避雷针轻叹一声,昂首凝望着深不可测的万里晴空,再不说一句话了。

变压器喋喋不休地说了老半天,全是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刺耳之言。

当天晚上,一个百里挑一、占惯了小便宜、习惯了偷鸡摸狗的村民悄然来到变压器旁,东张西望一番,趁四下空寂无人,取出钳子,剪断避雷针的下端,然后抽出避雷线,卷成一圈偷走了。

稍后的某个夜晚,天气变了,天空乌云密布,时而狂风大作,时而暴雨如泼,时而银蛇乱舞,时而雷霆万钧,古老的传说中的上帝似乎看到芸芸众生做了太多丧心病狂的事,忍无可忍地发怒了。

天上的电扑下来,在变压器的身体上跟地上的电相遇,一言不合,剑拔弩张,立刻不顾你死我活地厮打了起来。没有了避雷针,没有了调解员,没有了疏导者,变压器在两面夹攻中燃烧起来,转瞬间变成了一堆无法修复的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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