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018-04-15 作者： 精卫

第十二章

二十三自摸与杠上花

夜深人静，一台衰老的麻将机对一台初来乍到的麻将机唉声叹气地说起话来：“好累，好累，我活得好累！天上快落下一颗火星吧，我宁愿被烧成飞灰，让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

新麻将机大惑不解，说：“大叔，你干么这样悲观丧气？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人来陪伴我们，热热闹闹，快快乐乐，还有什么不满足？”

老麻将机长叹一声，说：“你刚来，又年幼无知，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呀！光明，眼睛能看到，而黑暗，只有心能看到！多少人间惨剧从我们这儿开演，多少假、丑、恶从我们这儿繁衍，多少真、善、美从我们这儿丧失？老板财源滚滚、志得意满的时候，正是她（他）丧尽天良、瞒心昧己的时候！”

新麻将机更加迷惑不解，睁大了灵秀的眼睛，说：“有这么严重？我觉得你的这些言论有种浓浓的反动味道！不过，还是请您给我讲讲——让我多一些见识，少走一些弯路，少付出一些人生的代价！”

老麻将机对新麻将机谦虚有礼的态度感到满意，点点头，清清嗓子，咳咳嗽，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口气，慢悠悠地说起了一段滑稽好笑又惊心动魄的故事——

有一位工薪族妇女，对麻将情有独钟，爱得如胶似漆，一天不跟麻将亲近一番，就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甚至迅速消瘦下去，神思恍惚，仿佛害了不治之症。Www.Pinwenba.Com 吧

她生了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大的一个是女孩，她给她取名为杠上花，小的一个是男孩，她给他取名为自摸。

在麻将赌博中，杠上花和自摸是赌徒们人人渴望的，她给两个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自然是寄托着深切的祝福和期望。

她是乡下信用社出纳员，工作很不忙，提取自己的工资很方便，提取别人的存款也易如反掌。

不过，她刚参加工作和初入赌场，严肃谨慎，胆小怕事，倒也没动过信用社的公款。

后来，她赌得如痴如迷，常常忘了家里三岁的儿子和七岁的女儿，忘了在外地工作的丈夫，也忘了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

一天，她赌得晕头转向，直到天黑才回家，发觉女儿杠上花蜷缩在地板上睡着了，宝贝儿子自摸却不在，好像蒸发了一般。

她一把抓起女儿摇醒，问询儿子，女儿支支吾吾，恍恍惚惚，说不住所有然来。

她慌了神，打了女儿两把掌，立刻屋里屋外四处寻找，没找到儿子，向左邻右舍多方打听，也没找到儿子。

“难道他回来了？生我的气，带走了儿子？”她想到了自己原来是有夫之妇，还有个丈夫。

电话还没有广泛使用，丈夫所在地也没有电话，她只好安顿好女儿，风风火火冲向外地丈夫的工作岗位——仍没找到儿子的一丝头发。

没办法，她只好焦心如焚地返回家。

这样，她来来往往折腾了一个星期，实在找不到儿子，只好从亲戚家接回女儿，一起到公安局报了案——怀疑儿子被人贩子带走了。

公安发出寻人启事，开始进行多方面的调查、排查。

她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舀米做饭，却发觉儿子死在米柜里，已恶臭不堪了。

原来，儿子和女儿在家里玩捉迷藏的游戏，儿子躲进米柜，女儿没找到又碍于母亲的威势说不清来龙去脉，儿子在米柜里摸不到盖子，也爬不出去，又闷又饿，就在昏迷中死去了。

她放声大哭，悲天抢地，但死了的儿子永远死去了，谁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谁也帮不了她。

丈夫弄清了前因后果，痛心绝望之余，同她分道扬镳离了婚，返回外地独自伤心去了。

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痛苦万分，懊悔万分，爬上屋后的山顶，焚香化纸，对着青天发誓从此再不染赌了，要带着女儿认认真真地活下去，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离婚三个月后，她感到寂寞难耐，又重新玩起了麻将，并铿锵有力地发出了新的誓言：“我从赌桌上失去的一切，我一定要从赌桌上扳回来！”

她重入赌局，不再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了，进入了一种无畏无惧的疯狂境界，只要能大赌，决不小赌，赌光了工资，毫不迟疑地拿信用社的公款来做赌资。

在工作方面，只要能请同事代劳，她就不靠近办公桌一步——做一个区区工薪族，她已很不在乎了。

她在赌钱，更在赌气，激情高涨而大脑恍惚，那些与她一块儿赌博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很快阔气了起来，都叫她大姐，都说她是女中豪杰。

她输钱，但保持着她的原则：每天下午六点正，准时放下麻将，准时回家给女儿做饭。

她对这个唯一能感到一些安慰的原则，坚守了好长时间。

后来的一天，没轮到她上班，她同赌伴玩起了五百块一局的麻将，手气好得史无前例，半天功夫就轻而易举地赢了三千多块钱。

玩乐或拼杀中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块，不知不觉就到了六点正。

她站起来准备算账回家，却被三个输了钱的赌伴紧紧地拉住了手臂，个个态度坚决地邀求她继续赌下去。

她说了许多歉意的话，答应给女儿做好了饭菜再回来奉陪，但没有用，赌伴对她热嘲冷讽，说她太小气，赢了钱在找脱身之计，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坐下来破例陪玩。

她想输一局赶紧走人，便胡碰乱撞，不顾章法，但手气依然大红大紫，小七对自摸，大对子也杠上花，好运缠上了她，想甩也甩不脱，一局结束，又轻而易举赢了九百五十块钱。

她坚决不玩了，做出了吵架翻脸的准备，赌伴才总算退让开，得以飞向了家。

她开门进屋，很快傻眼了：女儿在厨房里触电死了，一双粉妆玉琢的小手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