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狐狸受到太多的恭维和奉承,便自我陶醉了,对所有的求爱者和求婚者都变得冷若冰霜起来,打定注意一定要嫁给比自己更加香气扑鼻的先生——在狐狸世界,臭便是香,香便是臭,因而狐臭越浓重的,越觉得自己受到了上天的厚爱,越觉得自己拥有了获取幸福的资本。
母狐狸为了早些见到梦中情人,整天在森林里逛来逛去,寻寻觅觅,长吁短叹,顾影自怜。
她看到屎壳郎把野猪的粪便滚成圆球,玩得兴致勃勃,忍不住惊叫起来:“这也许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凑上去对着粪球闻闻,忍不住失望地叹息:“有点儿香,但想成为我的终身伴侣,还不般配!”
母狐狸黯然走向河畔,看到一种挂满小红果的灌木是爬着一只叫臭婆娘的纯绿小虫,上去嗅嗅,喜孜孜地叫起来:“小帅哥,你真香,我嫁给你吧!我俩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生活在一起肯定会快乐幸福!”
臭婆娘先生抬起头来,说:“你的好意让我受宠若惊,又让我自惭形秽。能得到这样一位大美女的青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但是,与农家墙角里床板下的臭虫相比,我实在帅得稀松平常。唉,有缘无份,你还是去找臭虫吧!”
臭婆娘先生是一个天真汉,也是一位绅士,不然,绝不会在美女面前夸赞其他的帅哥而贬低自己。
母狐狸有些惆怅,但听说另外还有更出色的美男子,便欣然点点头,一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农民的村子,一边喃喃地念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刚进入村庄,母狐狸听到了一个诗人寂寞的叹息:“这是世界上最香的花,可惜今生再也找不到奉献的对象了!”
在一道大铁门的两旁,一黄一红的两棵玫瑰正争颜斗艳地盛开着,清瘦的诗人感叹一番,无限怆凉地开门进院,又“哐”地观死了铁门。
母狐狸走近玫瑰,使足力气分别吸了几口气,皱起眉头,愤愤不平地叫嚷:“我以为真的香,又有一段梦幻情缘了,原来是反话正说,颠倒黑白,气死我了!”
说罢,她张开双臂,想把玫瑰拔起来扔掉,冷不妨被玫瑰的刺一扎,只得“哎呀呀”松爪,吐了三泡口水,骂骂咧咧往前走。
臭虫帅哥在哪里呢?
这是一个已经脱贫了发财的村子,家家户户用空心砖砌着高高的围墙,院门都是俗艳的大红铁门——臭虫即便没有被围剿干净,但寻访者要进去出来也实在太困难了。
唉,爱情虽然崇高伟大,可歌可泣,但要冒生命之险去追求,不惜送货上门,母狐狸觉得还是有些不值。
母狐狸走过一村又一村,终于见到了一处破败不堪、土木结构的家园,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
这是一个孤寡老农的家,人死之后被村民抬到山上还不到三天,正打算满七天以后才拆除、瓜分。
在这陋家黑暗无光的角落里,一只饿了三天的老臭虫正在有气无力地叫苦:“老家伙死了,入土为安了,我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哟?老家伙虽然被日本鬼子抓去当过慰安妇,虽然晚景凄凉、鸡胸龟背,不像小姑娘那样细皮嫩肉,但毕竟有血有肉,也可以当粗粮过活,现在,人死房空……”
母狐狸“噗嗤”笑出声来,说:“别老气横秋地诉苦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超级帅哥——臭虫吗?我找您找的好苦!美女配英雄,才子配佳人,我俩结婚吧!”
臭虫听到这话,疑心在做梦,过了半晌才淡漠地说:“我只是一个无钱无势的寄生虫,你图什么要嫁给我?”
母狐狸严肃地说:“伟大的爱情是不图权势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臭,我们志同道合,臭味相投就行了!”
臭虫惨淡地笑笑,软虚虚地说:“我现在最渴望的不是爱情,而是一点点可以吃的东西。哦,我是现实主义者,你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我俩生活在一块儿,不会有共同语言,更不会得到幸福的!为了防止以后惨剧不断上演,还是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光道吧!美丽的狐狸小姐,我不能因为困苦而玩弄爱情!实话告诉你,我的初恋情人黄鼠狼,那才是真正的美男子——别笑我曾经是同性恋!”
母狐狸一拍小腿,恍然大悟,说:“对呀,我早该想到——黄鼠狼才是真正香气扑鼻的美男子!俗不可耐的小帅哥,你就慢慢地叫苦吧,大姐姐可要谈恋爱去了——有机会,欢迎你来喝喜酒、闹洞房!”
狐狸走出破房,正好碰到出门找寻晚餐的黄鼠狼,不禁喜出望外,惊叫:“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大帅哥,用不着羞羞答答、支支吾吾,我俩结婚吧!这样的好事,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
黄鼠狼惊愕片刻,说:“你太自信了!虽然你身上也有一股兰花灵芝般的香味,但想做我的夫人,还很不够格。爱是你的权力,拒绝是我的权力——我不想伤你的自尊,也不想委屈自己,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这一下,母狐狸惊愕了,愤愤地说:“拒绝我的爱,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这样美满幸福的婚姻,你竟然冷冰冰对待?我喜欢吃鸡,你喜欢给鸡拜年,这是共同的兴趣爱好,也就是志同道合,你竟然无动于衷?你的香香屁众所周知,我的狐臭也家喻户晓,两个大名人生活在一起,无论是养儿育女,还是发展事业,都具有得天独厚的好处,你竟然拒绝?共同的志向,共同的语言,这是建立幸福婚姻的基础,恰似想钱如命的嫁给为钱发疯的,不是天作之合,还是什么?希望帅哥三思而行,以免遗憾终身!”
黄鼠狼不以为然,说:“我俩的共同爱好是鸡,共同语言也是鸡,但真正捕到了鸡,鸡肉怎样分?”
母狐狸理直气壮地说:“男士应该有绅士风度,讲究女士优先——让我吃光了上好的鸡肉,你再啃鸡骨头。我个子大,饭量好,以后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多吃一点半点,贤夫良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黄鼠狼气得脸青面黑,突地迸出一句话:“放你娘的狐臭屁!”
母狐狸尖叫:“还没结婚,就敢骂我娘?无法无天!你才放你娘的老臭屁!”
“自私自利、没廉没耻的贱货!”
“偷鸡摸狗、鸡肠鼠肚的杂皮!”
“谁娶了你谁早死三年的荡货!”
“谁嫁了你谁倒霉一辈子的废物!”
“老子放屁臭死你!”
“老娘张口咬死你!”
……
黄鼠狼恬不知耻,当真要脱下裤子喷射毒气,母狐狸张牙舞爪扑上去,只得把裤子迅速一提,逃之夭夭了。
一场美满的婚姻——美满的设想,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母狐狸咬牙切齿地回到森林,再不说半句有关爱情、婚姻的话了。
当一只皮癞毛脱的老狐狸送给她一块自己嚼不动了的野猪皮子,她津津有味地嚼下之后,跟老狐狸私奔了。
经不起实利冲击的理想,不是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