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把食指轻轻放在她的嘴上,不叫她问下去:“媳妇儿,这两个问题我都不能回答你,这是军事机密,你知道的,我不能违反纪律,你也不要再问了。”
她点点头,嘴里却又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走?现在吗?这个任务会有生命危险吗?会死人吗?”她仰起脸望着他的眼睛,等着他回答。
他摇着头,无限温柔地撒谎道:“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也不会死人的,我保证,亲爱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再透漏一点军事机密给你,我执行的,只是一项技术任务,我三天之后走,现在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
她欢喜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他点头笑答:“当然,每一个字都货真价实,领导给了我三天的探亲假,让我们回老家去领结婚证,火车票连长都已经给我们订好了,今晚凌晨那趟车,明天早晨到家,我在来的路上已经给爸妈打过电话了,爸妈很开心,妈妈说做好早饭,等我们回去一块吃团圆饭。”
梅淑坐起身掰着指头,说:“只有三天啊,今天晚上的火车?那我们早点收拾东西吧,太突然了,也没有给爸妈买点礼物。”
他抱着她的腰摇着笑着说:“还带什么礼物啊,你就是给爸妈最好的礼物,三天时间是有点紧张,我们回家领了证就得归队,回来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件事情目前也属于机密,刚才打电话已经叫爸爸去给我们买明天中午那趟火车票了,明天晚上就能回来部队,现在你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部队家属院去,有领导申请的房子没住,暂时给我们住,刘魏笑他们几个已经帮忙去收拾房子了,高班长车还在楼底下等着我们呢,走,亲爱的,我们抓紧时间赶紧收拾东西去!”
听完“话痨”一口气讲完一大堆话,她眼睛扫了一遍屋子,着意向厨房看了一眼,担忧地说:“全都带走?”
因为厨房的家伙什最多,大米、面、食用油、锅碗盆碟、卧室的液晶宽屏电视、笔记本电脑……搬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繁琐,累赘,又这么突然,她都没有提前准备,当下心里有点着慌,没有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起。
他似乎看出她的担忧,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微微笑着说:“没事,不用担心,咱家大力士在家呢,收拾好东西,给房东送过去钥匙和租金,再和他们一家告个别。”
她乱七八糟东一下西一下,他井然有序手脚利索,他们收拾完毕,坐在装电器的箱子上抹了把汗,清点出钱,去摁响房东的门。房东男主人在家,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地上他的花狗窜来窜去,门口角落里是狗食和狗窝。梅淑一直都觉得养狗的男人是极有生活情趣和忠贞感的。
这位房东只收了他们一个月的租金,零头坚决不要,还锁了他的门过来帮他们往楼下搬运东西,装车。
高广博也上来帮忙,所有东西只一趟就全都运下了楼,装上了那辆军用越野车,塞的后备箱满满的,车里后座也变成了一座高高的山。他们又挪运到前面副驾驶座一部分,两个人才在后面勉强坐下。梅淑心惊,才白手起家一个来月,就置办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家件,不可思议。
她快乐的心情稍纵即逝,每当她面对颜鸽飞,由不得总要想到抵死反对他们在一起的至亲,又要一阵揪心。幸福的背面是痛,它们生长在一起,已经不可能剥离,她又能怎么样呢?她总该求得他们的原谅,可是她又不知道,她该如何求得他们的原谅?她也始终因此而恨着自己,怨着自己,不肯原谅自己所作所为。
颜鸽飞在车上忽然接到连长的紧急电话,命令他十分钟内赶回连部开会。他问高班长:“广博,十分钟后连部开会,有问题吗?”高班长侧了侧脸,做了个ok的手势,说:“没问题,弟妹,坐好了啊。”
话音刚落地,他旋转着方向盘,一踩油门,越野车便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梅淑欠起身子,两只手臂紧紧抱住前座,颜鸽飞看她紧张的样子,伸出右手臂揽住他的腰,贴了上来,梅淑皱了皱眉尖,用眼睛示意他,前面驾驶座上的高广博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俩。颜鸽飞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管他,依然紧紧揽住她的腰,身体紧紧贴着她。梅淑也微微笑了起来,轻声说:“我问你,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那三天的休假也说不好会泡汤?”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她:“媳妇儿,如果婚期再往后延一延,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她问:“那要延多久呢?”他低下头摇着她,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啊,你生我气吗?”
她从腰上抚摸着他粗粝的手背,笑着说:“没关系的,婚期可以延一延,军令如山,任务不可以延,你安心去,我在家等你回来,等你……平安回来。”他的谎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任务没有危险,他的眼睛里不会有那样一层遮遮掩掩的光,尽管他说得非常轻松,她还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层光。她要他以为她相信和安心,她不要揭穿他扯的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谎言。
他紧紧扣住她的手,深情地心疼地看着她,虽然他心里很不忍再把她一个人丢在部队,他也知道她心里一定有许多失落和担忧,他忽然觉得他自己不论是做男朋友也好,未婚夫也好,都是不够格的。
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下雨天,他从没给她送给一次伞,她生病,他也从没有给她送过药,或送她去医院,陪她打点滴。有的,只是电话里的温情呵护,一心挂念着她的生活,两个人却像是触不到的恋人,分别生活在两个世界中,彼此思念,无法靠近。
他不禁又故作轻松地开了一玩笑:“傻丫头,什么平安不平安的,一定毫发无伤的给你完璧归赵,哈哈……你瞧你,太瘦了,不能瘦下去了。”他看着她凹凸分明的锁骨说。
她看着他削尖了的脸笑了笑:“和你比,我已经算胖子了,等你胖起来的时候,我才要胖,我要和你共同胖瘦,不过得提醒你,胖了可就丑了,到时候你可是追悔莫及。”他说:“胖怎么会丑,我不觉得,那古代四大美女杨玉环就是个胖子,你胖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那时候你在大学,比现在胖多了,也很好看,可是我要是胖了,就跑不动五公里了,体能测试就会不及格了。”她说:“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咒我变丑。”
高班长一听见这话,就哈哈笑了起来。
车子略过一个长得很像凌慧的女孩,梅淑一下子想起,搬家的事她忘了告诉凌慧一声。
她赶快掏出手机,拨了凌慧的手机号码,又想或许她正在午休呢?念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于是,她写了短信给凌慧,说:慧儿,你姐夫已回家,我们现已搬家到部队家属院暂住,你回家时,到部队门口给姐或姐夫来电话,我们去部队门口接你回家。
颜鸽飞拍了一下高广博的肩膀:“专心开你的车!”
高广博嘿嘿笑道:“我现在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过在车里我愿意当空气,你俩就当我不存在呗。”
说话间,越野车已经开进了连队大院,从站得笔直犹如铜塑人一般的哨兵面前经了过去,径直开到营房低下,放下颜鸽飞,颜鸽飞深情地看了一眼梅淑,跑步进了楼里。高广博才又将梅淑送到另一个营区的家属院,刘魏笑和小战士王学勤在那所绿房子前面微笑着迎接着她,像两棵清新的绿树,使梅淑纠结的心情暂且舒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