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肚里有孩子，林箐就和他一样躺床上当死尸。

林箐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有些不便，入秋了，租来的房子时时断电断水，停水时还得到离很远的一处工厂偷偷接水，方俊辉躺床上当死尸，林箐不和他说话，也不使唤他，自己去提，这一日路上摔倒了，把周围的人吓个半死。

路人把林箐扶回来，见房里还有个男人躺着，七嘴八舌把方俊辉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还是个男人吗？让老婆大着肚子在外面忙？”

方俊辉起床了，他的洁癖又发作了。

林箐大着肚子，心情不好身体更不舒服，房间也没怎么打扫，不算很脏，但在正常起来的有洁癖的方俊辉眼里，就跟垃圾堆无疑。

方俊辉把房间里里外外墙缝儿也没放过清洁了一遍，又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清新无比，衣冠楚楚出门去谋生计。

方俊辉告诉林箐自己在菜市场租了个档口卖菜时，林箐使劲掏了掏耳朵，重复问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菜市场那是什么地方，人声鼎沸，什么味儿都有，他那样好洁的人能呆得下？

因为还呕着气，林箐也不多问。

方俊辉买了一辆三轮车，接下来的日子，每天起床很早，夜里三点多出去，约两个小时回来，吃过早饭，洗澡换衣服，白衬衫，打领带，外面一套烫得笔挺的西服，头发上喷了摩丝，梳理得一毫不乱，比写字楼的白领还白领，比公子哥儿还贵气，昂首挺胸出门。

这个样子哪像菜市场卖菜的人，十足十卖身吃软饭的，林箐很生气，却不想说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孩子生下来就离婚，这是她的打算。

家里的菜肉粮油米面都是方俊辉带回来的，林箐不用去买菜轻松了许多，大着肚子也不出去找工做，闲下来无聊，就跟左邻右舍磕牙说话。

“你家男人真有本事！”这天说着说着说到各自家庭，邻居一妇女赞不绝口，说：“你真有福气，我男人要有你男人一半本事，我们也不用过的那么苦。”

什么本事，吃软饭的本事？林箐面皮精赤。

“就是很辛苦，夜里那么早要去进菜，难为他了，他还是出身那么好的人。”邻居说。

方俊辉有什么好出身，不过一农村娃，林箐心中暗呸，思绪转了转，想到邻居说方俊辉大早去进菜辛苦，有些意外。

他难道真的在菜市场卖菜，就他那个样子，能是卖菜的吗？

夜里起那么早是不是去进菜林箐不能跟踪，不过有没有在菜市场卖菜去看一下就清楚了。

菜市场离得不远，林箐慢慢踱了过去。

菜市场闹哄哄的又脏又乱，人很多，但是，林箐从几百个档位里一下子就捕捉到方俊辉在哪里。

方俊辉真是在菜市场卖菜，但是，他那是卖菜摊位吗？

人家的菜摆放在水泥板上的，卖菜的一双手湿湿的水脏脏的泥，称菜的秤盘里脏兮兮的，摊位面前顾客站的地方捡掉的黄菜叶泥浆啊什么都有。

方俊辉是鸡窝里的一只白鹤，他显然是租的两个档位一个人经营，然后，他把菜摊开成精品卖菜店。

两个档位用玻璃隔了透明屋子，摆菜的摊位水泥板他贴了白皙的磁砖，两侧打着彩灯，青菜在彩灯的照射下，要多脆嬾有多脆嬾，要多新鲜有多新鲜。

他的摊位上摆的菜都是价位高的好菜，肯定是先清洗过的，干净得买的人回去不用洗直接下锅炒都可以，纸牌子上写着价格，字体遒劲有力。

透明玻璃屋上面还有个招牌，字迹跟写价格的是一样的，是方俊辉自己书写请人油漆的。

招牌上的字是——S大毕业生方俊辉青菜店

林箐觉得很丢脸，但是，无可否认的，方俊辉这一招，立刻将自己凌架于市场所有卖菜档口之上。

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摊主，名校毕业生，装饰得精致整洁的档位，公示着像是童叟无欺的价格牌，方俊辉的生意很好，买菜的没有和他讲价的，也没有问东问西犹豫半天没买的。

林箐震撼地看着，看着方俊辉像尊贵的王子坐在菜市场里，明明是很低等的活，他却从容自信，他的头顶没有太阳光，但是，他仍然是光芒万丈的。

回家的路上，林箐走得很慢很慢，喉咙堵得厉害，很想哭。

如果不在外面跟女人鬼混，方俊辉真的是完美的好老公。

他没有抽烟喝酒赌博等不良嗜好，不会乱花钱，不会说粗话脏语，当然更不会像有的男人那样打骂老婆出气，无论多艰难的环境，他都能负起养家的重担，理所当然没有一丝怨言。

可是，跟女人鬼混这一条，却又是让身为老婆的人完全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