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简短而简洁,依然闭着眼睛,仿佛那个从前人人都说后宫中得宠的逸贵姬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见青樱半晌不说话,明禹睁眼道:“她敢对你下手,险些就害你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留情。”说着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道:“你几时这样慈悲起来了?”
青樱轻轻挣开他箍得太紧的双臂,蹙眉道:“她叔父尚在西南为官,一旦赐死她,岂不是叫赵大人寒心?单单是寒心也就罢了,万一因此有了不臣之心,与西南边陲的蛮族勾结,虽然不足为虑,但是终究是个刺头。”说着伸臂反抱住他道:“反正她已经在冷宫当中了,不如训诫一番算了,我反正也没有个大碍,何必惹得前朝不安宁呢?”
司马明禹闻言思索了一阵,冷道:“赵氏一族也跋扈得够了,自以为那几年里有功,何尝把朝廷放在眼里。不为这事,我也不能再容他!”
青樱紧紧握住他的手,思忖了一阵道:“要是为这个的话,少不得朝里先要有人参他,也要一步步来的啊,你别急。”
明禹点头道:“我已经安置好了,上回废黜赵晶儿的时候我就已经安插了人,这一回找个由头更是顺理成章。”两人十指相扣,轻罗帐中只听他道:“睡吧,你这个病根子可不就是从前太伤神落下的……”声音渐低,天光将亮,呼吸平稳深沉。
青樱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水榕已经替她回了皇后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这会殿中无人,落梅和剑兰一个去太医院一个去了御膳房,水榕一面服侍她的梳洗一面轻声道:“如此,那赵氏是死定了,连同她家族的势力一道铲除,可就没有翻回去的机会了。只是娘娘昨日却真的受了罪,止痛汤一直忍到皇上来才喝,奴婢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痛过,可见娘娘往日里操心伤神到了何种地步。”
青樱茫然地在妆台上捡起钗环又放下,冷道:“如果不是那样,如果不是以退为进,怎能将整个赵氏家族连根拔起?要她死不过是斩草,不能除根的话野草就越长越旺,呵,这就是宫里,竟比从前的出生入死还要费心费力。”
水榕见她神色灰败,不敢多言。
青樱瞧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似乎并没有因为赵晶儿的将死而有半分的愉悦,反是叹道:“我觉得入宫才不到一年,人却老多了。”
水榕忙笑道:“奴婢并不觉得,只是这几天难免气色不好,昨日又那样大痛了一番……”青樱听了摇头道:“我并没有拿你当外人,你其实深知是少上了一层脂粉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竟也离不了脂粉。”
铜镜中的自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母亲房里的衣柜上铜环折射出来的午后浮凉,那时她就能敏锐地感觉到由此的悲伤,仿佛是被外界抛下,要一个人在这昏黄中终老。
宫中,分明是藩篱,可是为何先生以前说京师风流之地,才是她的命定之处?
一时落梅回来,一面将取来的药草倾入内务府新送来的地龙里焚烧,一面兴冲冲道:“奴婢去的可巧了,太医院那边正在发落那个姓周的正使呢。汪公公亲自带了鸩酒去,谁知苏太医行事真是邪门,也不知怎的就给那个姓周的正使落了毒,叫他腹痛得在地上打滚。”
青樱听了蹙眉道:“他也太随意了,这可是宫中,何苦让人家受那个罪?你去,叫他速速解了毒。”虽然赵晶儿家族获罪是她设计,然而至少可以看出司马明禹对于追随他一路而来的有功之臣不无忌惮,比之旧臣的倚老卖老,他更忍不了新贵们的自恃位高权重。
苏子雍救过明禹的性命,随军多年也确实劳苦功高,只是越是这样越要谨小慎微,比如崔思博便是深谙此道,青樱最担忧的便是性情乖张的苏子雍。
落梅道:“哪里还来得及,汪公公早就灌他喝了鸩酒,两下就不动弹了。”
青樱点头,汪福兴可算是个妥当人,知道分寸。
“内务府的小南子呢?想是也活不成了。“水榕问道。
落梅撇撇嘴道:“这个奴婢还不知道,待会剑兰回来怕是就晓得了,她去御膳房要经过内务府的。”说着眼睛眨了眨道:“奴婢倒是听汪公公说,那个赵氏泼得很,临死之前还口口声声要见小姐一面,不然死后化为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