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问,那么短的一段路为什么不修好、不硬化呢?他们是不了解通麦的地理环境,知道了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此地无疑属青藏高原,而年轻的青藏高原是匆匆从海底升起的,所以这里的山大多是沉积层,山体松软,往往是沙和石头的堆积,哪怕你植被再多、再密,下雨也会垮塌。今天你看到的是满山青翠,说不定哪天大雨山体垮塌就成光山了。这里雨多,只要下雨就有泥石流,有人形容那段路是“蠕动着的路”。西藏,尤其是藏南地区,今天有路明天就可能没了,有的地方今天是河,明天就可能成了堰塞湖……山河变迁,匪夷所思啊。
在横断山区行车,一路上会被拦下很多次的,直立似的山坡上常有人挂着保险绳在上面干活,把那些有可能飞下来的石头先行撬下来,以免掉下来伤人,一般他们干个把小时,让地面的车辆过去,没车时再拦路,再干。
过了通麦天险有一大桥,桥头有武警把守,单行,禁止拍照。桥上铺着两行木条供车碾轧。再前去就是林芝地区风景优美的鲁朗镇了。
林芝,藏东南的绿色宝地,人称西藏的江南。这里海拔3000米,再往南最低处不到1000米。林芝的原始森林保存完好,有许多古柏、喜玛拉雅冷杉、植物活化石树蕨、数不清的杜鹃花等,是我国的天然博物馆。实际上,林芝的生态环境远比江南好得多,说它是西藏的江南真是太委屈它了。生物多样性是地球上宝贵的自然财富,对于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由于人口的增长、不合理的开发等原因,目前全球大部区域的生物多样性正在逐步丧失。林芝人口相对稀少,生物多样性程度高,其森林生态系统的原始性和完整性近乎原貌。
路边有数不清的冷杉和松树,这里是天然的氧吧,松树上长满了白“胡子”,也叫松萝,这东西对环境要求相当的苛刻,空气质量差一点儿它都不能生长,专家也称它是环境监测器。哪里的树只要长得出松萝,环境肯定就是好的。在我看来,没有近乎原始状态的环境松萝是不会生长的,无论大家把江南夸得多好、多美,在江南,你就是望穿双眼也看不到一丝松萝。
坐在路边好好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吧,回去后哪怕就是到深山老林去也呼吸不到这么优质的空气了。看着无边的青翠,看着长满松萝的森林和满地的蕨类植物,还真有点穿越到了史前的感觉。
过了林芝也是一路好景色,让人目不暇接。
西藏没有无处不在的测速摄像头和监控,由于车少,你尽可以撒着欢地跑,只是到某处测速站时,交警会给你开张单子,上面注明你到下一站点的时间,不能提前到,否则就属于超速。这就是西藏的测速。但到了每个检查站无论有无人拦你,你都得主动停下来开单子,否则下一站如果拦住了你,而你又没有上一站的测速单,那你就麻烦了。这倒很适合自驾车,开快了找个好看的地方停下来,与大自然亲近一番,既看了美景又能由着性子跑,还不会超速。在我看来,没有哪里会比在西藏开车更舒服痛快的了。
离拉萨还有40公里时,大卫在乌兰托娅《我要去西藏》的歌声中哭了起来。他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但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不知道,他说就是想哭。我边开车边想,大概是西藏浓重的宗教气氛所致,路上看到许多磕长头的人,他们在用身体丈量着去圣城的路。他们三步一磕头,身上围着皮或帆布的围裙,手掌上套着牛皮,脸上全是尘土,前额上磕出了血。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在那高原缺氧的情况下,走路快点都会喘,何况磕等身长头,那是何等的信仰?大卫对此特别有感触。也许是一路的艰辛,险路终于走完;再可能的就是,盼望已久的拉萨就要到了?总之,因素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哭声很大,难以自制。后来我听云云说,儿子当时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说老爸正在开车,而他在忍不住流泪,因为就要进入圣城拉萨了!
儿子不像我心思粗犷,却没想到西藏的气场能让一个成年男孩子哭泣。也是,一路上看见磕长头的藏民,堆满尘土的脸上是无比虔诚无比神圣的光辉;一路上看见无数迎风飞舞的经幡,精神抖擞,庄严肃穆;一路上越过无数的高山大川,回首望,以往城市生活中的卑微小事,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西藏是个阳光灿烂的地方,身体和心灵都经过了强烈的紫外线消毒,让人变得干净;西藏是个神山神湖遍布的地方,神灵无处不在,也许我们被神祝福过了而不自知。
所以,云云说,那是儿子梦想中的旅程,是他人生第一次离开地界进入天界的远行。儿子需要流泪,来表达这一切。
儿子是与前妻所生,但似乎,云云更能与他交流,懂得他。
跑在前面的辽宁车友打开对讲机,叫我们听他们放的歌,居然也是《我要去西藏》。
对在茫茫红尘中摸爬滚打的人来说,远行进藏是躲避还是洗浴?
晚11点到拉萨,小毛已在那里等候我们。住进他订好的房间后,又在他的旅行社坐下聊了会儿,他的旅行社就在东措的门廊里,聊到12点多后,睡觉。
东措的酒吧里还有很多驴友围坐在那里喝酒、聊天、看世界杯足球赛实况转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