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松石后,阿正带我和燕子到一家藏民开的餐吧喝茶,一边等小不点他们从布达拉宫参观回来后吃饭。我说:“阿正,你这样老请人吃饭喝茶怎么行啊?经济上受得了吗?还是我们请你吧。”阿正死活不肯,也只好由他啦。我知道,他请我们及广东的三个女孩吃饭、喝茶的花费,起码是他在这两天收入的几倍,真的是有些心里不安。
喝茶期间,又来了两个女孩找他,都是想叫他带着买东西的,我笑说,看来阿正名气挺大的嘛。
那家餐吧是藏民开的,门口并不显眼,但走进去很深,再爬很陡的楼梯才能上去。到了楼上一看,简直让人大吃一惊,楼上居然像个礼堂般大,几个木柱边还摆放着老的物件,如箱子、柜子、用具等,凉台上搭着布篷,放置着火车座一样的桌几,站在布满藏族特色红边黄布幔的矮墙边,可望到大昭寺全景及金璧辉煌的布达拉宫。那地方叫新宫餐吧,在八廓街边的一条小街上,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看来阿正是常客,他与那儿的老板娘很熟,老听着她叫“阿正阿正的”,而且那里客人很少。阿正说他们一般只做熟人的生意。天还没黑,老板娘就叫道:“阿正,我们快下班了,你要点菜就快点!”那么大的房子不但没几个人吃饭而且不到天黑就下班,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维持得下来,据阿正讲,那餐吧有点似内地现在流行的会所。
回到江西后,燕子跟我说起阿正时,还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她说:“阿正每说到自家的情况,都很伤感,我们那天晚上聊了些,也记得不全,总之,泪光闪烁,让人有些心疼。”
我想把这孩子写一下,可我与他谈话并不多,还是后来与他通电话、看他的QQ空间才多少知道了一些他的经历。
他出生于1983年,是典型的80后,湛江农村人。15岁就到他大伯的厂子里工作,由于年轻爱玩,不懂事,被炒三次。他没读过多少书,但长期的打工经历和社会的磨炼,他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的生存能力。他是个不服输的人,也有着坚忍的性格,他开始利用找工作来磨炼自己。他换了不少的工作,几乎所有工作都是自己应聘面试得来。十多年来,通过磨炼,他练就了更能适应生存的各种技能,他曾经从事过广告设计、印刷厂师傅、建筑工人、化工提炼学徒、工厂接单业务员、服装销售、健身顾问、电脑培训派发传单业务员、网络游戏代练、厨师、外卖派送员、人事培训员、快照摄影师、网络推销员、领队、佛珠设计师等等。
阿正看起来貌不惊人,也没什么学历,但社会教给他的太多太多,有时说起话有点像哲学家呢,他说:“永远不要以貌取人,永远不要对一个人、一件事下定论,变化的人和事是生命的常态。人一生只有两件事,学习和空白,亦学亦空,那个空才是人生最有意思的无限可能,生活就是时时事事的接纳,乐观应对,正因为经历很多磨炼,曾经不被尊重不是一个好男孩的我,今天才懂得尊重,要做‘阿正’”。
其实,别去在书本上探讨生活的意义,生活本身就是意义。
阿正是怀着对西藏的热爱才盲目到拉萨来的。阿正说:“那是2001年的一天,我突然跟家人以及朋友说我要去西藏了,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然后开始面对家人及朋友的各种反对与劝说,但我依然是那么坚定地跟他们说,我已经长大了,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与决定,至于我走的路错与对,我都会一个人去面对的,不需要太过分地为我担心,我应该在挫折之中去学会成长!就这样我做出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进藏!”在火车上,阿正被几个去西藏闯天下的年轻人“捡”了,他们一起来到共同向往的圣地拉萨。一个多月后,“捡”他的几个人陆续离开了拉萨,而阿正留了下来。阿正说:“我知道如果我继续留下来,我就必须要有份工作,所以我开始了求职之路。依稀记得,求职那时还不算是很笨,懂得在网上去搜寻招聘信息,在报摊上买些招聘报纸查看,在几天的查询后,很快我就锁定了几个职业目标:某个公司的市场经理或某个咖啡厅的厨师、洗车中心、服装导购。总之,给自己选定了很多可以胜任的工作。接下来的就是面试,在面试的过程中,最期望的那份职业已经不招聘了,最后招聘的只剩一家咖啡厅。在电话里联系好后,次日早上起来准备去应聘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的皮肤由于一直没擦保护霜,气候还没完全适应,脸上都龟裂掉皮了。由于当时着急着去面试,就用毛巾不停地用力擦,不擦还好,这一擦弄得脸上花一块白一块的,像个白癜风患者,总之是不敢出门见人了,工作当然也就黄了。”
“找工作很难,偶然间进入了客栈圈,于是开始从事领队、旅行顾问、旅游娱乐推荐等等。”阿正说:“在拉萨的生活,时间变得无关重要,因为在西藏很多人会忘记时间,忘记想家。因为喜欢,也因为现实的社会,我还是得找个能养活自己的方法,否则,再喜欢也得被‘逐’出西藏。”
“常爷,”他叫了我一声接着说,“你不是问我在这里没什么收入是怎么过的吗,其实,我平常除了带带人之外,也就没啥事了,由于很多时候带人没有收钱,有时也不好意思收,生活还是很困难,所以有时利用夜晚的时间出去摆摆地摊卖点东西赚生活费。这也是在网上的朋友经常想问的一个问题,我天天到处去玩,到底靠什么来生活?答案很简单:摆地摊。但是我是个有感恩之心的人,虽然我尽量让自己脱离庸俗,但还不得不做些庸俗的事情。”说起摆地摊,阿正的话就多了起来,他说,“我在摆地摊时认识了一位摊友,也就是现在的好兄弟,拉萨E人音乐酒吧的股东以及酒吧主鼓手老赵,和老赵的朋友吉他手阿杰。当时真的很高兴能认识老赵,在西藏的第一年里,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跑去与老赵一起练摊,哪怕那一晚我们没卖出一件东西,我们都是坚持到最晚收摊的人。之所以我能那么坚持坐在路边摆摊的原因,一半是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真的很孤独,能找一个人一起聊天度过难熬的夜晚,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另一半是老赵的直接影响,老赵是黑色鹰魂乐队的主鼓手、会杰琴行架子鼓授课老师,一个与我一样年纪的热血青年,一个为了想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不会对现实有太多的埋怨、默默地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实现梦想的人。老赵,是我在拉萨第一个认同与欣赏的男人,是他陪我度过了我在拉萨最难熬的日子。说句玩笑话,相对于“北漂”来说,大家把在西藏打拼的人叫“藏熬”,呵呵,我就是在这儿熬啊。
回来后,在阿正的空间里看到他写的几句话:一个人流浪,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生活!自从西藏生活后,爱上了旅行!希望接下来的精彩人生能有一位心爱的你在身边陪伴,一起欢笑,一起旅行,一起看世间百态!
这才忽然想起他也30岁了,也该找一个与他志同道合的女孩儿了。
我真的很佩服这些正直、勤勉的年轻人,他们没有显赫的门第,没有李刚那样有权有势的爸爸,只为了一个梦想,天遥地远地把自己投进社会,投入生活,哪怕一身伤痕也义无反顾,面对一切困难都能正确对待。他们很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但他们有着这个社会正在失去的优良品质。
阿正说,在藏区以学习的心态生活了数年,开始领悟生命中的修行。
在藏文里,“修行”有两个意思:“修”是指心中的慈悲,“行”是付诸身语的行动。
回家后,在QQ上与阿正聊天,他说还想去周游世界。最近几个月,得知他走遍了东南亚几国,以苦行僧的方式自我磨炼。他跟我说,最终他将回到泰国,在那儿学习英语,为以后的生存打好基础。我知道,他的学习肯定得在打工养活自己的前提下才能实现。
我知道他没有钱,不知道他还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周游。唯愿修行的力量,能够加持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