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回门

2018-04-15 作者： 丁捷

十、 回门

二小姐如花带着新女婿回到家时，关如玉已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Www.Pinwenba.Com 吧

太阳已升得老高，将夜间的冻土完全化开。关如花一进屋，踢踏着脚上的泥土，便嚷嚷着喊脚疼，脚疼死了。

关胜璋出来接应紫风时，如花便钻进了爹娘的卧房，跟娘嘀嘀咕咕地唠。她说，她脚提不起来了，身子散架了，骨子里都累坏啦。后来她还赖在关老夫人怀里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她又笑了，让母亲为她打开原先的闺房。

如花独自在闺房里呆了好一会儿，临离开前，她打开向院开的窗户。这扇窗跟姐姐的窗口遥遥相对。她记起了她满十二岁搬进这间房的第一天，她打开窗兴奋地朝姐姐的窗口做鬼脸。姐姐在对面比划着，然后使劲向这边投来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满螺蛳壳，使了最大的劲儿扔回去。布袋却只落在两窗距的中央，院子里的那条狭长的砖地上。她不服气，又扔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姐姐在那边笑了。那天晚上，她一人第一次独住一间，她终究没有胆量捱过长夜，偷偷地跑回姐姐的房里，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姐姐睡。

后来，她们习惯了在窗口互相投递东西的游戏。

姐姐每次都能准确地射进她的窗里，而她投掷的距离也一天天地远了，最后终于越过姐姐的窗线。而那已是她毅然顶替姐姐、爬上新婚红轿前不到两载的季节了。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投中姐姐窗户的那一夜，她特别兴奋，搂着姐姐讲了大半夜的话。早晨起床时，姐姐发觉她弄脏了床单，而她对着自己身下突然出现的那片鲜艳的红色，茫然无措。从此，姐姐坚决地把她撵出，不允许她再偷偷地跑回她的床上来。

那时候，只要一站到这扇窗前，对姐姐的房望一眼，心中便涌起一股敬偎和依恋，那种情绪持久不衰。可眼下，她的心里怎么竟生出一股酸楚的滋味呢。

姐姐的窗户这时紧闭着。姐姐“出嫁”、也就是她出嫁的那天，在窗口张贴的红纸，依然鲜艳。她觉得姐姐似乎一下子变得遥远而不可即，她突然那么渴望见到她，立即就见到她。

于是她离开房间，穿过院子。可是当她走进姐姐的房间时，她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弄呆了。她看见姐姐正和紫风面对面地站着，他们靠得很近，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默默无语。她立在门口看了他们片刻，他们居然全然未觉。于是，她走了过去，把脚步迈得很响，然后像一本书被插挤上了书架，一动不动地站进了他们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