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下太久,便随着那片云的远去而停歇了。雨一歇,孝翁便拄着一根拐杖来到紫风的屋里。这是他第一次踏进他们的新房。他在小客厅四下里打量一番,就佯咳两声,唤出紫风,并把那两份报纸举递到儿子面前。
老头儿脸上泛着一丝潮红的光,青筋裸露的双手颤颤不已。这是他们带来的,他忽然指着报纸,用一种温和得使人倍觉陌生的声音说,早知你写得出如此有骨气、有才气的文章,我当初也许不会逼你回来成婚啊。
紫风见了报纸,脸色陡变,问,他们拿这个来,什么意思?
孝翁的两只老眼里射出灼灼的热来,他走近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然后他不慌不忙地拣了一个小圆椅坐下,双手支在手杖上说,紫风,你也坐下。
紫风受宠若惊地在爹对面坐下,局促不安地捏着那份报纸。
也许爹一直看扁了你。孝翁说,写出如此有见地的文章,为什么从来不寄一份给我看看呢?
紫风脸色微红,侧着头,不对视父亲的目光。孝翁欠起身,又从儿子手上拿回报纸,边翻边说,他们想以这文章为由,让你成平原君,演出“赵太后爱子而欲和”的老戏。
……话没说完,紫风的脸刷然变色。他几乎是惊叫道:爹,可……这骂人的文章并不是我写的呀!何况那时的南京,这样的诗文处处可见,凭什么以此来抓我做这人质。
孝翁惊诧:什么,你说什么,不是你写的?
唉!紫风哭笑不得地说,新学校闹起来,凡事一阵风,大家一齐上,你一篇我一篇,不写不行的。我这篇也是应付之作,是一个女同学,帮着从哪儿抄来张贴的,后来被小报记者,又夸大其辞,喧嚷了一番登出来……唉!那些激进的话,其实出自那个女同学的父亲,他是个偏激的新派教授……
他的话没说完,孝翁已从椅子上栽倒。如花赶紧跑出来,和紫风一起扶起了爹。孝翁在椅背上呆仰片刻,有气无力地说,换了衣服随他们去吧,这些话,跟他们讲去……他们不放你回来,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两线老泪徐徐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