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想不到你也会转弯抹角,什么事快说嘛。”村长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老婆,就是老婆呀。”黑墩子嘿嘿地傻笑。
“什么?老婆?”村长老大不高兴说,“黑墩子,我忙死了,你却来跟我开什么玩笑。”拔腿便往外走。黑墩子慌了,忙扯住他的衣襟。
“村长,我不是开玩笑。”黑墩子结巴起来,“真、真不是,老婆,真的,我要娶,娶老婆。”
“哦?”村长站住,蹙了眉,“你要娶老婆?谁家姑娘看上你了?要我说媒啊?这是大喜事啊,等我忙完这阵,就给你说去。”
“没、没有。”黑墩子额上冒出汗点子。
“那你瞎说什么!”村长咧咧嘴巴,“真是你想得出,村上哪个姑娘看得上你黑墩子?比你能的光棍还有好几条呢。穷快活!快走吧。自己好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想什么老婆心事啊。真是的!”
“不是,村长,不是村上的姑娘。”汗从黑墩子额上流下来,在黑脸上画了一条条淡白色线条,蚯蚓一般游动。“村长,你不是说过,像我们这样的,可以救济—个老婆吗?”
黑墩子终于把话捅出口了。黑墩子大喘了一口气,将希望的目光投聚在村长脸上。
“我说的?救、济、老、婆?”
“对对。收麦时,你在河东翘翘娘家说,要我好好干,一定争取让政府救济我—个老婆。说这是现在的新福利呢。我还向你磕头谢过呢,你忘了吗村长?”
黑墩子又嘿嘿笑起来,脸都红了,还低下头去。
“是这样?”村长僵住的脸顷刻活动起来,如一块固体突然熔化,嘴一张,哈哈哈大笑起来,带腥味的酒气喷在黑墩子汗渍渍的脸上。
“你当真了?”
“村长说话还有假?”
“你相信有救济老婆的么?傻得够劲!”村长拍拍黑墩子的肩,不笑了。“你也二十好几了,听说过救济粮,救济钱,救济冬衣,天下哪听说过救济老婆?”
“那不是你说的?”
“你还不懂?哎呀,黑墩子,那会儿我的酒兴好,跟你说笑话呢!怎么竟当了真?啊?真是!”
黑墩子的脸很快变成难看的紫色,眼睛里射出呆而野性的光,他突然如一条受尽主人凌辱的疯狗,恶狠狠地向村长扑过去,叉开五指,揪住他的胸襟,另一手成拳,捣过去,村长矮小的身躯飞跃出里屋,落在外间。外间做胶木的几个人全吓得跳起来,傻了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黑墩子不知是羞于被人笑话,还是害怕村长找他算账,当天便从村子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