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式向她提出邀请,到我们寝室做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那天,室友们将里外打扫个遍,并准备了一桌不坏的饭菜。众星捧月,小蓓的脸上泛满了激动的晕红,在热情的包围中忸怩地破例,喝下一杯红酒。满寝室一阵欢呼。
大吴将那笔钱交给我时,我着实有些慌,现在反而真正不计较这笔钱了。但我一说出退给大家,他们全跳起来,满脸生气。我当了“大哥”,就慷慨做了一回东,在学院的接待餐厅办了一桌菜,大伙同乐了一下。
我与小蓓的感情急速升华。这也是不曾料到的。一个月后,又一件不曾料到的事发生了:孙小蓓突然患了胆结石,住进了医院。我整天在医院和学校间奔波着,为胆结石给她带来的绞痛而心焦万分。室友们也真实地分担着“嫂子”的痛苦,送来许多慰问品。
“你们的室友真好。”她不无感激地说。
我苦笑了一下。
切片拍出来后,诊断要动手术。虽说结石不是大病,但动手术便不能排除危险。辅导员征求意见,问要不要通知家长,孙小蓓却死活不让。那天,晚春的阳光从窗口透进病房,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辅导员走后,她忽然抱住我的手臂,抽泣起来。我问她,是不是疼得厉害。她说:“不是,遇到你这么好的男孩,我是高兴,就想哭。”接着,她抬起泪脸,很严肃地对我说:“手术前我要告诉你,我没说过的话,我怕……”
气氛被她搞得很悲壮,真的如生离死别一样,我联想起许多生死恋的故事,想笑,笑不出;想哭,泪就真的下来了。她说,她没有爸爸,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抛开她和妈妈走了。妈妈在一艘远轮上工作,常年在外。她在缺爱中长大,爱情使她倍感珍贵。
我再次领略了爱情的纯净和崇高。我想起四百元钱的故事,我觉得这是我们恋爱中唯一不干净的角落,无论如何也要立刻把它清扫出来。于是我全部吐了出来……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完了,将头埋在被子里更厉害地抽泣。
“当初我对不起你。”我说,“可后来,我的爱是真的。我怎么道歉怎么表达呢?”
我真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道出这无聊的话题。可小蓓紧紧地拉着我,流着泪说,她不计较,她理解,她真真实实地离不开我,也坚信我离不开她。我们就这样絮絮叨叨着,把手术前这段时光化成一行行幸福的爱泪。
初步康复后,小蓓回家休息了一个月。一个月,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小蓓的影子总是占据着思绪。她来的那天,我一大早就等在车站,手里抓了一束鲜花。小蓓的脸泛涌出康复后的新鲜血色,煞是动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谁也没吭声,不知道说什么好。走到鼓楼十字街花园边,她忽然冲我喊了一句:
“你走吧,放下行李。我要一个人走!”
我莫名其妙,转眼看她,只见她站在那儿,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你走……”她递给我一封信,“我怎么也……忘不了我妈妈的悲剧……”
我知道事情不妙,茫然地捏着那封信,登上了一辆电车。电车晃晃荡荡地摇行着。我展开信,昏昏然的心下跌着,下跌着……小蓓,啊,小蓓,手术前的故事终于在她的心灵上投下了一块难以抹去的阴影。
初恋就这样结束了。此时春天已经过去,夏蝉的喧嚣一声比一声长,室友们都在林荫道上逐渐成对。而我四年再也没有敢多看女孩子一眼,很平常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