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的黑了,房遗直却也不管这个时候适不适合进宫,在马厩里牵了马便往东宫赶去。
东宫的西厢院,小媛端着盘子往温宁所住的醉雨阁走去,两腿不住的打颤着,特别是一看到盘子里那个雕了青花的碗,更是脚软得似乎再往前走一步,便要摔倒在地一般。
小媛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跟温宁倒是一般大,一样是山间里的农户出生,命却没有温宁来得好,早在七八岁的年纪,父母为了能有点伙食,便将家中不大不小的她给卖了,亏得那个时候宫里正缺人手,见她模样生得端正,便要了进来,否则还不得给卖到那种地方去?
于是小媛一直便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可如今跟温宁比起来,她算是哪门子的幸运?
温宁同样是穷苦农家出生的事她也听说了,可如今太子将她奉为座上宾,房家大郎也为了她不惜跟太子吵架,她模样还没自己生得好,如今倒是引得那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为之一争斗了?
她凭什么呢?
不错,小媛觉得自己是嫉妒的,不然守门那周禾将药包给她的时候,她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将药洒在这碗粥里。
可到底不过是十三四的年纪,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还是会害怕,一边害怕,一边想着那到底是什么药,为何那周禾要偷偷摸摸的下毒害她?
那周禾说起来小媛也挺熟悉的,不止熟悉,两人还厮混过一段日子。所以平日里他都跟着谁厮混,小媛自然也知道,说起来这段日子,周禾倒是跟着启沁园一位婢女好上了,两人常一处厮混,说不定这次的事,是启沁园里那位吩咐下的呢。
这么揣测着,醉雨阁也到了眼前,没有退路了,她咬了咬牙,一直颤抖着的双腿这时也停了下来,倒是冷静了不少,昂首挺胸的朝着伺候了两天的温宁走去:“小娘子,您要的鱼片粥熬好了。”
温宁正在书案上画画,听了这话,头也不抬的道了声:“进来吧。”
小媛深呼吸了口气,端了粥进去,放在了一旁。温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正蹙着眉头盯着图,并没有想要喝粥的意思。
小媛在一旁等了一会,不禁心急,上前看着那画着古怪图案的画纸,那似是胡床,却比胡床多出了一个高高的东西,且四脚比胡床高了不少,像是坐榻,却没有坐榻大,倒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媛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去想那到底是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催促道:“小娘子,还是先喝了粥吧,一会冷了不好喝了。”
温宁想想,也是,鱼片粥冷了腥味就大了。便放下了笔,端了粥一勺子一勺子的喝了起来,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图到底要不要交给李承乾。
她已经做够了那些坐席,坐榻,天天跪坐着,腿脚疼得难受。小凳子倒是不错,可一般情况下人家还不许你坐小凳子,多么不识规矩啊!
如今趁着李承乾脚伤未好不宜跪坐,将这东西交出去也是不错,做把椅子来吧,或许等这里的人尝到了好处,以后她也就有福了!
至少,她享受一下椅子的舒服,也就有望了!
这么打定了注意,温宁也不纠结会不会引人瞩目了,反正她的茶也已经弄了出来,再弄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问起来,也有李承乾的脚伤做借口。
一边想着,手里的粥也喝完了,将碗放在了盘子里让小媛拿下去,便又看着图,想着,这里的桌子也都是跟坐席配套的小矮桌,都没有椅子高,有了这椅子,还得有桌子才行,便又找了一张纸涂涂画画了起来,却不知身后的小媛正端着盘子看着她,心里奇怪着药效怎么还未出来。
但她虽嫉妒心强,却也不傻,很快便反应过来,药效现在没有出来不是更好?她端了盘子连忙下去,一路便见李承乾正往这边走,心下一惊,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正要转身避开去,李承乾却已经看到了她,问道:“温宁找我?”
天色已经晚了,他正要回苏氏的寝室去,便听宦官来报说温宁找他,心下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欣喜,这么晚了找他,莫不是真答应了那件事?
这么想着,便也不犹豫,连忙往这边赶来,可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看到了被他吩咐过去照顾温宁的宫婢,也就忍不住问了声,哪知小媛心下正慌着,听到他这么问,便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小媛的神色让他觉得奇怪,但到底心头有事,也就没多想,只是问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小媛将心头的慌乱掩下,拼命让自己冷静了些,道:“小娘子在画画呢。”
李承乾一听,来了兴趣,便打发了她,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