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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名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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欹枕愁听四壁蛩

伤秋宋玉赋秋风

落叶惊残梦

闲步芳尘数落红笛声悠悠,韵味依然,老人中气尚可,尤其是,昆曲的原味十足。

昆曲之美,在老人的声韵中呈现出淡淡的苍凉。

昆山堂名班子一个都没有了!

而且,再没有一个年轻人愿意跟他们学了。

可是他们喜欢,也想做“小生意”赚点小钱,所以就屈就了降格了,只要道曲的班子需要,他们随叫随到。

一旦遗老过世,昆山的堂名就永远地名实全无了!

后来知道,老人听说我们来拜访,激动了一夜没睡好。约好下午两点半见面,他们十二点就过来等了!

只教人击节慨叹: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昆曲遗韵

好在,堂名所遗留的种子还在。

程振旅是与昆山和昆曲渊源最深的人之一。大约在上世纪80年代,他组织过一个堂名老人的“曲会”,做了录像,留下了很珍贵的资料。

家住昆山南街片玉坊,就是传说汤显祖构思写作《牡丹亭》的地方。又据说张大复的《梅花草堂笔记》也是在这里写的。街西有“新昆戏院”,正楷书写的门牌已经斑驳脱落。从石库门进去,是两间房屋打通的剧场,有近百人的座位。清末民初,程振旅的父母亲每天都在这里看昆曲,戏票不是当场买几张,而是“一本一本买的”,几个人看,就撕几张,用完了再买。程的舅舅、表兄都是读书人,抗战前,每年都要请昆曲戏班子到家里来演出。春节亲友聚会,最主要的就是在一起看昆曲。

和程振旅差不多大的李觉民,也住在附近,李的哥哥是大曲迷,同时吸鸦片。当时昆曲传字辈的演员好多人吸鸦片,他就在家里煮了一锅鸦片,请周传瑛、王传凇等这些演员来,抽大烟,唱昆曲,以至于把一千五百亩田都卖光了……

耳濡目染,程振旅童年就和昆曲难分难舍。

父亲叫程植士,人称“程老夫子”,在上海教书,每周六都回家看昆曲。1953年,父亲要他到弓箭街政协茶室去学昆曲。那里由副县长周梅初负责,周也是昆曲迷。

“拍先”吴秀松每天都在这里喝茶。他是政协委员,有工资,乐意义务教昆曲。这个吴秀松煞是了得!不仅拍曲,还会打谱(作曲),人称“拍先之王”,著名曲家俞粟庐都曾请他为儿子(俞振飞)拍曲。

还有昆剧传习所发起人之一吴粹伦、昆山教育局长潘吟阁,都是在这里聚会的曲友。

程振旅就在那里学。开始学《小宴》、《惊变》,老师说,你假嗓子很不错,又教他学花旦,还教他学曲笛,学工尺谱。后来他读高中,老师也是昆曲曲友,就一起到吴秀松家里去学。吴秀松还送过他两根曲笛,一根在“文革”中被劈了,还有一根在身边,倘或来了兴致,随时就可以吹几声《游园》……

昆曲和语录歌、样板戏同台演出

1957年,昆山政协成立“昆曲研习社”。程振旅是骨干之一。

1967年春,程振旅“最后一次演出”。

昆山第一招待所。

演的是革命样板戏,唱的是“**语录歌”。

压轴戏居然是他们演出的昆剧《春香闹学》!

他扮演陈最良一角。

观众是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还有十多位将军!

这件事,至今想来难以理解。革命的语录歌怎么会和“靡靡之音”的昆曲同台演出?**员郭建光、阿庆嫂怎么可能和封建时代的丫鬟春香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呢?

所以,这样的格局,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个特例吧。

[将军令]和[普天乐]

经过了漫长的几十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2013年夏日的一天,昆山高新区文体站“昆玉堂”演奏的堂名曲[将军令]和[普天乐],在千灯镇举办的“秦峰曲会”上出现了!

出奇制胜,一鸣惊人。来自全国各地三十多家曲社的曲友们听到了久违的堂名音乐,兴奋和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又听堂名高响,功德无量啊。

2012年3月初,堂名乐班正式启动。为保证传得堂名的原味,特邀苏州堂名专家顾再欣先生执教。顾是苏州昆剧院的一级笛师,又是苏州堂名“万和堂”的传人。

乐班每周活动两次,每次排练三小时,风雨无阻。老师一丝不苟,将堂名演奏中的要领传授给昆山的乐手们。经过一年半的磨合,从较简单的昆曲唱段伴奏和短小的昆曲曲牌演奏起步,直至完成了较为复杂的[将军令]和[普天乐],演奏出气势不凡、音韵独特的堂名音乐。

在昆山中学举办的“幽兰飘香”演出中,乐班的演出初战告捷,让昆山人看到了传说中的堂名身影;在亭林园昆曲专场上登台小试,又获满堂喝彩;这次在秦峰曲会上再次展演,博得了来自全国各地曲友的热烈掌声。

不是说演奏水平如何高超,而是肯定昆山人敢于重现古老乐种的眼光和魄力。

诚然,堂名的大型套曲还没有尝试,老艺人传下来的曲牌还没有奏响,而且能唱出昆曲原味的曲友还没有出现……

堂名绝响,能否复活?

“昆玉堂”堂主高敏怡说:会的。

“昆玉堂”在用心

高敏怡做事很用心。

2012年8月19日,初秋,暑热未消,高温在高速发展的昆山四处弥漫,被“物化”了的城市一片时尚的繁闹——然而,就在这喧哗城市的核心地段,前进路与亭林路交叉口,却隐约传来一阵阵一丝丝清音雅曲:“昆玉堂”的曲友们正在拍曲!

这是高敏怡做的一件好事。

说起来还有一个故事:好几年前,她和文化部门的领导一起,去河南参观学习,对方热情,吃饭时让服务员唱豫剧,甚至厨师也一字排开背诵诸葛亮的《出师表》。而当主人请昆曲故乡过来的人唱昆曲时,大家却是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她唱了一段沪剧勉强应付过去。这件事对她触动很大,之后一直想有个机会学昆曲,她还曾经来我的工作室“求教”……没想到,她就不声不响办起来一个“昆玉堂”。

这是个温润实在的文化干部,父母曾是文艺骨干,到她身上,可见文化气质的遗传:多年前去看她,办公室就摆放着一架古筝,原来她早就自费去上海学古筝了,之后她又学古琴、学书法,摄影也渐入佳境……

可是她没有忘记,她是文体站的站长,文化“化”了她自己,文化还要“化”他人。这是她的责任。这样,她向镇领导汇报,得到支持,就拿出一部分资金,集中自己的所能,向全社会招收学员。很快,十多人报名参与,这个“班底”至今无一“流失”,而且还不断有新的学员加入。

两天前,在她的办公室喝茶,她说开始的指导思想非常明确,就是起步虽晚,但是起点不能低,尤其是不能“自说自话”,一定要“规范”,因为昆曲的曲牌音韵都非常严格,必须按照昆曲的规律来教学。初学者或者有其他戏曲方面基础的,都得有正规的老师教才行。因为在她看来,一旦走了样,要改过来就很难!所以最重要的是老师。她特地去苏州请了昆剧院退休的老艺人毛伟志、顾再欣过来任教。这就保证了昆玉堂的起步不偏、起点不低。

就在这天晚上,广州的音乐人邓伟标来昆山,他说,到昆山没听昆曲,等于没到昆山。问:有没有听昆曲的地方?我说不巧,工作室两个昆曲小演员回家了……

这之前,泰州市文联主席刘仁前对我说,他参加省委党校学习,最后一站到昆山,他想听昆曲,打听了一圈,友人回答说:昆山没有昆曲……

昆曲的故乡没有昆曲听,真是说不过去。

好在现在都想到了,官方和民间都在做。

这不,昆玉堂已经悄然出现。因为高敏怡坚持了自己的品位,所以老师教学很尽力,学员也全心全意地学……

雅韵清音,在喧闹的城市中心,体现了一分执着,一种坚持,一种追求,也给这座现代化的城市平添了一分文化的气韵。

现在,昆玉堂建立已经两年多了,尽管年龄和水平参差不齐,但其会员有增无减,其影响也逐渐扩散,张继青、梁谷音、王芝泉等艺术家都前来拍曲。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昆玉堂犹如一池清水,微风徐来,涟漪渐渐散开,春色渐渐舒展。

不久前,昆玉堂招收第二期学员,这回年龄定在四十五岁以下,一个更为年轻、活跃的班子正在向我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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