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饭店的服务员也会唱昆曲——
一个川妹,一个徽姐,不会说昆山话,可是会唱昆曲!
那感觉,让文化人怡情悦目,寻常食客也会少些喧闹。
龙云居茶馆上百岁的年纪了,奇怪的是却没有看到一点炒作“老”的痕迹。人家开办才一个小时就敢打出“百年老店”的招牌,你真的一百年了怎么说都不说?!
老街就有了一分超脱一分与众不同的淳朴。
凌晨五点左右,老茶客就在烟雾霭霭的水汽中摸过来了。自带茶叶,一人只收五毛钱。喝茶,也喝酒。据说老底(从前)一个橘瓣就能下去一瓶黄酒。
家长里短,海阔天空。简单,却有几分逸仙之气。
东方鱼肚渐白,老街惺忪醒来。茶客渐渐散去,住家渐次开门。一位精瘦的老者,生好煤炉,然后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听评弹……
想起了一句话: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醐途楼
有一天,我的工作室搬到了老街,取名曰“醐途楼”,请贾平凹写了招牌挂在门口。“醐途”是生造的词,什么意思?不说,只能意会。
楼名新起,建筑却原味。前厅的横梁是老街最老的木雕作品。雕刻的图案被红卫兵铲得面目全非,只是痕迹还在。仔细辨认,该是民间昆曲堂会的记事?!
有一口井,半井。半山半水,半阴半阳,曰半井。这个世界就是半男半女半阴半阳啊。阴阳和谐,风调雨顺;阴阳失调,天下大乱。
九级石阶九重天。九重天上有风景。隔壁的蚌壳窗在太阳底下发着斑驳的光亮——没有玻璃之前,用蚌壳锉成薄片,插在窗上,既可透气,也可透光。
上世纪80年代,周庄沈厅还有蚌壳窗,后来就消失了。昆山已经没有了。
脆弱的老街!碎片的历史,蚌壳窗失却了原来的功能,却可以透视遥远的历史。
昆曲等了六百年,昆曲也曾濒临衰亡,可是昆曲“熬”过来了,昆曲的命运比蚌壳窗好得多。
木雕可以铲去,蚌壳可以消失,昆曲依然柔韧光鲜。
芳客
小楼一统,有韵有味。杜鹃声声,萤火明灭。清莲瓜果,幽篁暗香。细雨打芭蕉,鼠哥戏猫妹……
文人墨客,接踵而至,雅集聚会,昆曲为先:北昆上昆,浙昆湘昆,苏州南京,海内海外……
来者都是醐途楼的芳客。
忽然有一天,并蒂莲归来了——并蒂莲为顾阿瑛自天竺移植于巴城东亭,上世纪80年代移栽到昆山亭林园,所以今天算是“回归”了。
看到并蒂莲,穿越时空,犹如见到了六百年前的古人。欣喜之余,赶紧约了朋友们过来分享。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徐惠泉也冒着狂风暴雨如期赶到。琴曲书画,将近三十人的聚会,那种感觉,怎一个“雅”字了得!三千清曲典藏于大千世界;
一寸芳心独秀于万丈红尘。这是工作室主人自撰的一副对联,由中国书协副主席言恭达书写,倪小舟竹刻,很醒目。
有人称杨守松为“杨昆”,把杨守松工作室说成“昆曲工作室”。
不错,《昆曲之路》和《大美昆曲》都是醐途楼的作品。
昆曲是醐途楼的寻找与守望,是醐途楼的精神支撑!
路
物质贫乏,精神代替不了物质;
物质丰富,同样代替不了精神。
经济可能在较短时间内实现飞跃(昆山之路),而文化尤其是昆曲这样极致的艺术,要保护和传承,需要持久而艰难卓绝的努力。
这是更加艰难的“路”:昆曲(文化)之路。
“昆山之路”到“昆曲之路”,一个时代从经济到文化、从量变到质变的转折。
一字之差,梦的飞跃!
一个时代的政治结束了,文化还会延续。昆曲是封建王朝时代文化的符号和象征,昆曲却超越了时代,超越了政治,延续到今天,还会延续到将来。政治会发展,社会会变迁,但昆曲却永远是昆曲。
文化很脆弱。
文化很坚强。
文化很伟大!
没有思想,怎么谈解放思想?
没有文化,怎么去领导文化?
没有文化,文化生态怎么可能不受污染和扭曲?
文化自觉
昆曲得名,谁都想沾一分光,分一杯羹。
昆曲成为名片,是好事。有时却被出于各种目的的人利用甚至是“明骗”。
政治与权力推崇文化的时候,文化人往往表现得“欣喜若狂”。当年《十五贯》的演出,是一群艺人从饥寒交迫的状态下“解放了”“翻身了”,他们真心实意也全心全意地付出,而在商品大潮席卷华夏的当今,文化的迷失已经不再是个别现象,有的文化人丧失了文化品格,并且以文化的名义破坏文化、攫取私利。
文化不仅应该而且必须保持自己的尊严!
文化人不仅应该而且必须保持健全的品格、使命感与担当!
文化自觉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和脊梁。
疏远灵魂则脊梁不正。
脊梁不正则灵魂扭曲。
坚持与守望是文化自觉的不可或缺的题中应有之义。
水磨
就在本书即将定稿时,企业家王强的水磨昆曲会所在老街开台演出。
昆曲源头,老街新喜。
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从此,江苏省昆剧院一支演出小分队进驻老街,常年演昆曲。
王强与文化有缘。三十年前,昆山首届“十佳歌手”评比,王强名列其中。之后“下海”,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尝过了,如今“回归”,斥巨资打造高端高雅的文化品牌。
要么不做,做就一定做最好的!
文人独有的水磨气质,水磨的昆曲天外归来。
嫡嫡亲亲的姐姐呵……
昆曲在巴城发源,从黄幡绰到顾阿瑛和顾坚,再到魏良辅和梁辰鱼,唐时明月,宋代花雨,元朝风云,明清飞雪,风花雪月,天上人间,昆曲走向五湖四海,起起落落几百年,昆曲又在她的源头登堂入室。
吴新雷老师为昆曲会所撰写对联——巴城曲苑展开新眼界
梁魏声腔洗尽旧胸襟书法家陆家衡为之书“盛世元音”。
昆山文化人中惟一的博士生顾工书“清歌妙舞”四字以赠。
圆梦
昆曲耐听,老街耐看。
观之不足,余韵绵长。
大江南北,幽兰芳馨。
海内海外,暗香浮动。
这世界,节奏那么快,那么“高速”!
这世界,变化那么大,那么眼花缭乱!
好在,还有梦。
昆曲是中国梦的一个符号,一个折射政治、经济和文化起落兴衰的标志。
梦之美丽,梦之神奇,梦之伟大,至情至圣——
1921年,在上海,中国**诞生;在苏州,昆剧传习所成立。政治的梦和文化的梦,两个不能相提并论但又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梦,经过了几十年的风云变幻,如今在各自的轨道上蓄积着梦想的正能量……
共和国风风雨雨走过了六十多年,一个甲子的轮回,验证了“我们已经找到新路”的自信,尽管,潜在的挑战依然存在,但是,随着文化的自觉和觉醒,黄炎培“周期律”的魔咒一定会彻底破解,全民族携手同心,中国梦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化作现实!
大美昆曲,大美中国。
中国梦,大美无比!!(2013年春—2014年3月巴城老街醐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