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白落尘不是她生活新得开始,那么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只能是家仇旧恨。
花灵告诉她,长姐自尽而亡,就在他们行刑的那一天,林豫为此三番四次在朝堂上顶撞皇帝,被发配去了边疆。
她以为事隔两年,她已经可以坦然接受更坏的消息和解结局,然而听到长姐自尽而亡的消息时,她恨得想要杀人,痛得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长姐余生的快乐。
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她要让那些所有背叛长姐,陷害苏家的人得到报应,一定要!
“啪”
房门被白落尘忽然推开,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抬眸就对上了他森冷失望的双眸,他逆光站在面前,带着神祇该有的怜悯和失落,他看到她手边的花灵,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是忘不了前尘,非要执着于过去才肯罢休?”
他从未这样冷眸待过她,更从未这样责备过她,她本就心中不痛快,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心中越发凄冷:“你大概从未尝过亲情的滋味,也从感受过骨血亲人的温暖,你从不知道真情有多可贵,却还告诫我要轻易放下,我是人,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凡人,我抛不开七情六欲,更不能将从前一切的温暖痛苦都当做没有发生!”
她怔怔望着他,他忽然语塞,无法回答。
没错,他不知道什么叫亲情友情,甚至被世人痴痴捧在掌心的爱情,却还如此轻易淡漠得让她放弃。
没错,她说得没错。
“长姐自幼带我长大,将自己的一生都锁在了那冰冷的皇宫,为得就是苏家好些,我便也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二哥生性逍遥,原本可以弃我们于不顾,执着地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可依然为了苏家而留下来,为了苏家成为刀下鬼。”舒写意哭着,记忆波涛汹涌而来,像是刮骨的钢刀,一寸一寸侵蚀着她的心房。
“写意……”
白落成心疼,但她却避开了他的触碰,那种十指成空的感觉当真像是剜心一般难受。
“你是神仙,我做不到你的期望,也做不到你想要的那个舒写意,我放不下我的亲人,放不下我的仇恨,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这一回,她转身独自疗伤,像是在心里为他遮了一座屏风,她不肯出来,他也无法再走进去。
那一晚,白落尘一宿难免,调息之中想着她说的话,想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而泄了真气,俯身便呕出一口鲜血。
彼时,夜色沉沉,月光寂寂,那个女子再不会守在他的房外,一直陪他到天明。
这样也好,免得将来后悔痛苦,免得将来被情爱束缚,违背了天山白氏的祖训。
熬了一宿,他任凭伤势加重,仿佛只有清晰刻骨的痛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她整理了包袱而来,面色浅浅,目光淡淡,他心下一沉,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跪在他面前,俯身叩了三个响头,道:“多谢白大哥救命与收留之恩,是我与仙无缘,无法割舍前尘,自此别过,还请白大哥多多保重。”
她挺直消瘦的脊背刺痛了他的眼,他双手背负身后,目光越过她的身影落在遥远的天际,只觉得曾高高筑起的防备都在她的道别声里溃不成军。
思忖半晌,他微微阖目,只轻声叮嘱她:“离开天山,便没有仙气为你护体,每使用一次术法,就会遭受一次反噬,若非必要,你便忘了吧。”
“恩。”
她转身离开,却忽然又听到他开口:“冤冤相报何时了?此去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若他日你为私仇而祸乱天下,我必不饶你。”
她莞尔抿唇:“在你心里,果然天下最为重要。”
不知何故,她临别那一抹淡淡的嘲讽竟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目睹她一步步离开天山,回忆里全是这两年来与她相伴的所有画面。
其实,这世上从未有人给过他一个灯火阑珊的温暖,只是,他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