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凝聚全身气息于双臂,双指并拢如无坚不摧的利刃,伴随着纯白色如月光般的光晕与那软剑相薄,明明是血肉十指,却带着比钢铁更可怕的力量,那人杀人无数,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够有那般决绝狠辣的目光。
那眼神,不是杀人,只为求胜。
不过一个出神,他的软剑就被震脱出手,虎口一阵酸麻。而舒写意也是堪堪才站稳脚跟,俯身就呕出一口鲜血,紧蹙的双眉透着让人凛然钦佩的倔强,那一瞬间,林豫总是想起当年的苏写月。
星儿翻身上前,将那人制服:“姑娘,此人该怎么处置?”
舒写意犹月儿搀着坐下来歇息,眉目间的疲倦分外叫人心疼,她斜睨那人一眼,淡淡道:“杀了。”
“是。”
那一刻,包括林豫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万分,他们没想到舒写意会如此决绝冰冷,更无法相信,这样凛然森冷的命令竟然出自一个看起来柔弱万分的年轻女子。
修容想说些什么,但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或许是最好的,一肚子话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冷哼一声退下。
“舒姑娘,此人罪不至死。”
林豫上前,替那杀手求情,一时让所有人有些惊讶,包括舒写意在内。
月儿心直口快,斜睨林豫一眼,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便指责道:“难道等他杀了我们姑娘才罪行至死吗?你们护送姑娘回京城,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替杀手求情,真是莫名其妙!”
气氛立时变得十分尴尬。
“月儿。”舒写意见林豫的脸色不太好,适时打断了月儿的话,这才对上林豫的眼睛,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此刻,她像极了莫无言,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所感染,她的眉目神色间多了几许冷漠无情,像目睹世人疾苦而任由一切悲剧发生的神祇,不,应该是魔鬼。
林豫愕然,不等他开口,修容便气冲冲上前,道:“这里自然是小侯爷说了算,小侯爷说放人就放人,你以为还是在你们浩月么。”
修容总是找机会与舒写意过不去,有时候,舒写意甚至怀疑他之所以这么讨厌自己,难不成是因为林豫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几乎看不着也摸不透的好感?
换句话说,便是修容吃醋了。
“修容,住口,不得对舒姑娘无礼。”林豫单臂阻止了修容的话题,望向舒写意的眼里充满叫人不敢直视的光芒,思忖半晌,他才淡淡道,“他并不是有心要杀你,江湖杀手,多有难以言喻的苦衷。”
时隔这些年,林豫还是这么善良,一点儿都不像是出身侯府的权贵。
一瞬间,舒写意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珍惜,也有更多的无奈。她哂笑一声,斜睨那杀手一眼,不紧不慢转身,望着从树叶间隙投射下来的斑驳光点,道:“没有完成任务,就算你放过他,他的雇主和他的主人也不会放过他,到那时他声名俱毁,甚至得不到半点安葬费。我看他还有些英雄气概,此刻杀了他,是给他最大的尊重。”
她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林豫心头震惊不已,便是连一向挑刺儿的修容都说不出半点反驳之言。
她说得不假,这是给他最好的结局。
林豫没再说什么,星儿拖着那人进入林子深处,也许手起刀落间,便能成全一个新得轮回因果。
经此一事,林豫和舒写意之间的交流变得少之又少,很多时候,只有星儿月儿陪着舒写意静静坐在那里,不是昂首望月,便是痴痴望着遥远的未知处,那双璀璨明亮的大眼睛里还有犹如蒙了尘埃的忧伤。而林豫则是和一众将士们围着篝火喝酒唱歌,兴起之时还会舞剑助兴,每逢他耍起林家剑法的时候,舒写意就觉得隐隐心痛,尤其是听说他终此一生都不打算再娶妻了……
这份情意,叫她如何能承受?
一路无言,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冬,大燕的气候比皓月干冷,舒写意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刚刚进京就受了风寒,被安置在京城驿馆落脚,等候燕王的传召。
星儿月儿不习惯中原人的做事手法,照顾起病人来也不是很顺手,倒是林豫有心,深夜带人送了药草来,他换了身干净的白衣,长发一半束于头顶,一半披散在肩头,笼罩着月色的皎洁,隐约可见几分透骨的寂寥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