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吃龟,结果却截然不同。陈子云注视着元景,说:有时候,我们都想心想事成,心随我愿,食指大动也就是这样一个意思,但有时人们偏偏就不能如愿,如果姬宋少些非份之想,又好比姬夷可以成人之美,那是最好不过。怕就是两个人都水火不容,不肯相让事情就难办了。
元景的脸色先是一变,又涨得通红,他明白过来了,陈子云让他讲这个典故是给他下了一个套,生怕他们父子俩有求于他,先行推脱。他喝下杯酒,重重地放下杯子,说:大人也知道可以成人之美,如果实在成不了,有时君王也难免会铸成大错。前一段时间,朝廷派人和我联络,让我劝父王回归朝廷,倒是被父王一口回绝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萧衍再不表态让他们南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事实上陈子云也知道,在战事僵持不下之时,北魏确是多管齐下,这城中细作探报多如牛毛,安排个把说客前来,也并非没有可能,元景未必就是虚张声势。
看看谈话几近僵局,元法僧忙打圆场说:景儿已经有酒了,话说的过了头,好在子云不是外人,但毕竟是我们的座上客,不能妄言狂语。再说,我和子云是一见如故,是老友故交,只要能够帮到我们父子,我相信子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都知道陈子云不胜酒力,元氏父子也不勉强,只是让他多吃些菜。用过了酒菜,下人们递了热手巾,三人擦了脸后,元法僧这才说道:如今在此地危如累卵,我真是度日如年。不瞒子云,我毕竟是元氏宗亲,家业丰厚,又历任将军刺史二十年,积累的钱财已经足够我们父子享清福了,所以,萧衍皇上封我为宋王,我已经心满意足,只要在建康城内做个安乐的王爷,余生尽享建康繁华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世人都知建康好,世间繁华在建康,这是这一时期人们的共识。凡是去过建康的人无不称叹城中的繁盛,也是很多富贵人家从各地搬迁的首选之地。当时城中,有蜀地的富豪,有北方的权贵还有各地士族人家,就连高丽、波斯国等国也有不少人选择长居建康,就好比现今的纽约、伦敦、香港一样,是有钱或有权人的去处。
看陈子云沉吟不语,元法僧又说:子云休怪我擅自主张,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日前,元景母亲将值得千万钱的三箱珠宝玉器,着人送到建康城子云的府上了,这都非等闲之物,你虽有朝廷的俸禄和赏赐,但和以往不同,如今家室人口也不少了,你可以清寒,总不能委屈了何氏等人吧,子云你切勿推辞,你我君子之交,没有钱财往来。这钱财也算是给何氏的报酬,她几年来甘愿离家做了人质,又帮我联系南朝强援前来,获此酬劳理所当然,当日,走时匆忙,不然那时就应该交与她了。
事情越来越棘手,元法僧居然在自己身上下了如此大的血本。怪不得曹仲宗任主将时,屡屡要立即南归,看来那时元法僧在他那里也花了不少钱。陈子云暗想,你夫人和何氏之间有钱财往来,我可以不闻不问,可我如果不帮你南归,你岂能善罢甘休?
元法僧父子轮番上阵,想说服陈子云,可以说软硬兼施,喋喋不休,可无论两人如何说来,陈子云就是沉默不休。元景又想说话,元法僧向他摆手制止,他和陈子云交往已久,知道他有时沉默不是在回避而是在想办法。
姜是老的辣,元法僧猜的一点没错,此时陈子云脑中正翻江倒海,思绪乱成一团。他既要按皇上要求,让北魏军马自相残杀,大打一战,但从内心来讲,既然已经决定要南退,北魏又在十年里无力南侵,大打一战死伤无算,又有违他的本意,他本性并不嗜杀好战。
他也确实有心想帮元氏父子,倒不是看在那笔钱的份上,他是怕未能按照皇上萧衍的意思办,回朝之后,定会被责怪。何况他抢了曹仲宗的兵权,如果和他一样退兵,他又岂能不说三道四?
如何来办,他接连想了几个方案,又被自己否定,这是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进退两难了。但他又实在无法拒绝父子俩一片盛情,左思右想后,说:这样吧,我已有了一些思路,但现在难下决定,明日还请元景到我府中,我们细谈之后再行商议,可否?
两人一听有戏,都很高兴,忙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元景再去府中商量具体如何行事。
冯三在府外准备了马车,陈子云并不善骑,人所皆知,他也不喜欢坐轿,陈子云昏轿,坐一次昏一次。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冯三总会为他准备马车乘坐,但陈子云交待他一定要低调,一定要用单匹马拉的小车,可今天冯三用的是双辕的马车,车厢也高档精致。但陈子云满腹心事,竟然没有发觉或根本没有在意,一头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