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那一天自己忘掉所有人的时候,就应该是自己解脱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没有丁点记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没有过往,就没有痛苦了吧。
他就这样在这片天地走走停停,无法计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当他再停下来的时候,却只能写出一个名字来:舞雪。并且是本能的写出而不是记忆,他已经想不起这个名字主人的音容来,仰天长吼、嘶声力竭、泪水不由的落下。
他终究是忘了所有的人,那么现在自己也解脱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一直沉浸于这不断放大的痛苦之中,那么现在……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哭,最后,抬头,看着四下一摸一样的天地,选定一个方向,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就像是眨眼、呼吸这样的本能一样,他也只是向着前方本能地走,越来越快、不知疲惫。
沧羽不知道的是,在他这漫长且不知终点的跋涉的时候,他的眼瞳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原本一对漆黑的眼眸却在向着两个极致的方向变化。右眼开始变得金光闪闪,是那种胜过阳光的纯金色,每眨一次眼睛,都会泛起点点金色的涟漪。而他的左眼却是变得越来越蓝,颜色愈来愈深,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乌紫色,犹如一枚极品的乌紫水晶镶嵌在沧羽的左眼上。
随着眼球颜色的变化,他周身也开始散发出无形的威严,其中夹杂着浓浓的戾气,这样的气场是那些普通的王侯将相所不能比拟的,而他仅仅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沧羽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异常的变化,他正在这茫茫大地上飞奔,他要寻到这天地的尽头。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四周的天际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他的脚步缓缓的放慢了下来。
四周的天际仿若降下一层虚幻的帷幕,像是自九天而下的瀑布,又像是一泻千里的流云,潺潺流动,这层幻幕上不断演变着各种情景,虚虚幻幻,不尽真切。这样庞大的画面足以延伸到千百里外去,画面中的人物也是千百丈高、巨若神灵,人物有喜有怒、有凶神恶煞、也有曼妙美人、有身着战甲、手执兵刃。也有一袭长纱、素颜向天。画面一幕幕的闪,沧羽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这些画面所展示的情景,而脚下依旧是飞奔不止。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跑到这天涯的尽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心中的这个意念很强烈,强烈到任何外界因素都不能干涉,即便是眼前这气势如虹的精美画面。
大地在颤抖,荡起一层淡淡的薄雾、似扬尘般转瞬席卷整个大地,他终于停下脚步,脚下依旧是这快大地,只是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云海。感受大地的颤动,他侧耳细听,很快便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他虽然忘记了过去,空白了记忆,但是曾经那些在战斗岁月里所磨砺出的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力成了他的本能,就像婴儿坠地哭泣般自然而然。
他知道此时正有大规模的军团在这四周调动,而这大地的颤栗,正是整整铁蹄的雷动,对潜在危险地敏锐察觉使他原本想躲起来,可是四下一看,不免苦笑,这里莫说千里,恐怕万里之外都是这一览无余的“盐碱平原”了,想多起来?这个想法有点儿奢侈了。
索性就那样站在原地,听着渐渐清晰的雷动之声,听天由命吧,沧羽无奈之余倒是有一点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在这茫茫的空间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新鲜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自认为以征战那么多年的的经历还没有多少场面会让他产生畏惧,只是当真的面对那一刻时,他才明白,什么是正真的战争。
原本与这“盐碱”地一般的天空转瞬云层滚滚、惊雷不断,生生将这头顶的九天压下一截来,乌黑的云层裹挟着闪电雷鸣,仿佛是要将这片空间变作炼狱。随着大地愈来愈剧烈的颤动,终于,一匹战骑冲破浓密的扬尘,显出了真容。
沧羽的眉头皱了起来,潜意识里告诉他,他从没见过如此奇特的战骑、亦无见过如此俊美的骑士,那是一匹周身散发着烈焰的火麒麟。而端坐在麒麟背上的那位骑士生着超凡俗世的容颜,一身精美的战甲衬托出其器宇轩昂的伟岸,手中不见任何的兵器,而那双傲视众生的眼眸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蓝色精芒。即便是与他相距数十里之遥,沧羽还是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