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有人事沧桑的感觉。
李卓然毕业走了,至今只见过一次,还是上次照顾韩月月的时候见到的。周晨和林涵夏天就毕业,所以吴小年整日陷入即将分别的惶惶不安之中。
有周晨在,至少可以有人一起分享喜怒哀乐。在过去的两年多里,周晨给予的安慰比李卓然给予的温暖不知多了多少,和周晨混在一起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都多。
吴小年没有兄弟姐妹,周晨就像她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又想她朋友一样分担着她的心事。吴小年太害怕没有周晨的日子了。所以老是不敢去随便找周晨,她要然自己慢慢习惯没有周晨的生活。
这学期的实验课程毕竟多,单片机,电路,每节课都在实验室度过,但吴小年喜欢实验课,动动手,发发呆,比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听课来的强。
焊着二极管,吴小年心不在焉,阮菲过来问怎么了?
“觉得没意思。”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发现。”阮菲扔掉被吴小年扭坏的二极管,递过来一个新的。
“又要到毕业的日子了,好伤感啊。”
“哟,我们的忧郁灰姑娘又发作了?”
“下学期我就得一个人了,没人陪我了。”
“感情我自作多情了,我不是你的朋友?”
“哪能啊,是我荣幸能成为你的朋友。周晨林涵他们都要毕业了。”
“你是不是暗恋那个周晨啊,你自己都说跟他是好朋友了,好朋友的离开你至于这样吗?”
“你不明白的,陪伴了我大学三年啊,说离开就离开,你说我不难过吗?”
“那你是暗恋林涵?”
吴小年翻了个白眼,用又一个被焊断一极的三极管向阮菲的脑袋砸去。
“同学,三极管要往电路板上焊,不是往脑袋上插的。”阮菲抗议,“不过林涵是个花花公子,你要暗恋他,纯属自找罪受。”
“别瞎说好吗,我都说了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拿一根焊条过来。”
“大姐,您老省点啊,这是焊条不是面条啊,再瞎焊老师不给焊条了。”
“你来?”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说说。也是为你好嘛。”
“你家洪广明准备去哪工作啊?”
“江阴的乡下,他说要离我近一点。”
“魅力还真大啊。”
“那是,他过年准备跟我回家。”
“啊?到这一步了?”
“我还算爱他吧,他想毕业就结婚,我都不知道他急什么。”
“你去过他家没?”
“没,太远了,海南岛啊。”
“恩,是太远了。先过你父母那一关再说吧。
和无所事事等待毕业的周晨瞎晃荡的时候,吴小年问为什么要跟着林涵回北京?相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回上海不是更好吗?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甚至满身是毛病,可是就是谁也替代不了。”望着星空,周晨幽幽地说。
“离开谁不是过啊,你不是说温暖是自己给的吗?”坐在图书馆后水池边,吴小年晃悠着双腿。
“我要是不去北京,我们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不可能有交集了,我在争取我的温暖啊。”
“那你就牺牲自己?”
“小年你错了,我不是牺牲,我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有爱的地方才值得我待。”
“值得吗?”
“上海不过是个熟悉的钢筋森林,冰冷而无人气,父母也不可能跟着一辈子。爱人才是陪伴一生的人。”
“所以你可以为爱燃烧自己?”
“我燃烧的时候不也温暖了自己?”
“燃烧也灼伤了自己。爱情必须倾尽所有吗?”
“在你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
“我大概不会这样。”
“你会怎样?”
“生命不能给我同样漫长的青春相知相守,那么我只能守着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你还是不相信可以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我等不到。”
“与其守着一个人的悲欢离合,不如尽全力去燃烧一场。”
“我怕烟火坠落后的孤寂。”
“与其绚烂刹那,不如不绽放?”
“是吧。”
“哎,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但都在坚持着自己。”
吴小年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除了机械系、化工系有大型实验设备的不需要搬家,其他各系考完试都要搬到大学城才能放假。
学校每人发了两个大纸箱,给学生放书本和杂物,被褥等都装在大一时学校发的大包里,大一领行李时,大包可以装得下两床被子两床褥子两床床单两床被套一个枕头,大三的时候却放不下了,难道都承载了岁月的重量?
所有人都很郁闷不得不再买几个大包。何况女生的东西实在太多,仍了一堆之后还是比任何一个男生都多。装好了箱子等待学校派车统一运输。
周晨和林涵是在吴小年搬家前离校,吴小年说不会去送林涵和周晨,说是怕离别时控制不住,太难堪了。
吴小年知道他们走的日子,那一天早上吴小年早早地等在了周晨楼下不远处的栀子花丛后面。
林涵表姐开车先是拉上了林涵的行李,再过来接周晨,然后一起去机场。所有东西都搬上车以后。
周晨没有看宿舍一眼,只是向通往宿舍的路上张望了一会,林涵说了几句什么,周晨不死心地又望了一眼才上车。
车子开走了,吴小年待不住了,跑了出来,站在宿舍楼旁的路上看着车子缓缓离去,周晨伸出头对吴小年喊到,“小年,我们都要幸福。”
吴小年再也控制不住了,蹲在路中间望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无声泪流,周晨的手一直伸在车窗外朝小年摆手,指导转弯消失。
周晨和林涵走了,陪伴自己大学三年的人走了,分享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伙伴走了。
亲爱的伙伴,你要幸福啊。
周晨走后吴小年用三天的时间将校园逛了一遍又一遍,三天后是系里搬去大学城的日子。
虽然以后还可以回老校区,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路程,但人都不在了,回来还有什么意义?曾经一起走过的路,回头再看时,不过徒增伤感。
六月末的校园,到处散发出离别的气息,有奔赴未来的激情,有面对未知的惶恐,有毕业前分手的痛彻心扉,有恋人们分隔两地的哀伤,也有终于离开校园的欣喜。
走过图书馆,走过乒乓球馆,走过计算机楼的草地,走过化工系的水塔,走过小花园,走过鹅卵石小路,走过银杏树,望得见三年岁月的点点滴滴,看不清与他们分别以后心里的失落与无措。
再见了然哥哥,最后一次叫你,你终不是能给我温暖的人;再见了然哥哥,让岁月带走曾经的依恋,让我们的缘分消失在六月末的校园;再见了然哥哥,让韩月月汲取你的温暖吧,愿你的温暖能让你们走的更远。
再见了周晨,愿林学长的温暖只给你一个人,从此以后不再让你伤心,不再让你落泪,不再让你疼痛,愿你的爱情像烟花般绚烂却不落。
再见了林学长,愿你珍惜周晨的爱,别让他在爱情里失落,别让他在爱情里遗忘,别让他在爱情里放手,愿你们幸福。
再见了校园,感谢曾经给与的三年时光,感谢默默地看着校园里学子们的喜怒哀乐,感谢和岁月一起馈赠的点点滴滴。
再见了,一起走过的人们。
本节完
夏日傍晚,天未全黑,“食荟轩”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来。常明嫒站在马路边,略一抬眼,见到餐厅的招牌在闪闪发光,这就是全市有名的社会上流惯常就餐场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近餐厅大门,早有前台小姐微笑着迎了上来。她紧紧地抓着肩上的皮包挎带,不自信地再次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衣物,前几天才在商场买的米黄色连衣裙,花了她半个月薪水;白色高跟凉鞋,是好姐妹借给她的;拉直的过肩长发,也于下班后在洗手间细心梳理过。应该……不会失礼吧?
“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先订座吗?”真真礼貌得令人自卑。
她望着迎宾小姐姣好的面容,尤其她身上穿的藏青色的制服套裙,搞不好她的还更高级……
一分钟前接到男友给的电话,说随后到,让她先进去等。想到他,常明嫒不再迟疑。报上名字,小姐马上彬彬有礼地把她带到贵宾包厢。
包厢不出意外的装修高档雅致,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
常明嫒犹豫地站在门边,其中一个男的已站了出来,笑着对她说:“李小姐吗?很高兴见到你,我是程熙安。”
“是……我叫常明嫒,抱歉来迟了,因为有塞车……”程熙安长相异常俊美,和他有得一比,常明嫒突然有点脸红,低头闪开视线,任由小姐引到桌对面入座。
“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段文喜。”
“你好。”段文喜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啊……你好。”
她可真漂亮!常明嫒吓了一跳,段文喜毫无疑问的和这个叫程熙安的男人有血缘关系,长得非常像,皮肤白皙滑腻,五官精致,剪着俏丽的沙宣式短发。旁边的程熙安一身得体的深色休闲西装,段文喜则穿着蓝黑牛仔裤和白色衬衫,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出的般配。常明嫒忍不住慢慢把手伸到桌底攥着裙身。
“抱歉,我迟到了。”包厢门被推开,清亮的女声先飘进来。
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杏眼黛眉,又是一个大美女!
她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到程熙安旁边坐下,挨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才挑衅的语气对段文喜说:“你终于敢回来了。”
段文喜眯眼笑笑说:“有什么敢不敢!梁静江,你若还想进程家呢,就不能再得罪我了。”
梁静江哼了一声,形势比人强,段文喜在程家是人人宠爱的宝贝,她现在确实不能开罪未来小姑子,不再说什么,拿起杯子喝水。而对常明嫒,她只是在初进包厢时瞥了一眼,就没再正眼看她。
常明嫒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异世界的莽入者。梁静江身上不断发散的浓郁香水味道也一直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头渐渐眩晕起来,接下的他们说了什么也听得迷迷糊糊。
这些都是他的朋友?这就是他平日生活的世界?
坐在这里她就象被抛到孤岛上。活了二十五,长得很平凡,生活也一直很安静平凡,周围的人和她一样过着普通的人生,这样的俊男美女,这样的豪华场所,她是一次经历,她该怎样适应他的生活水平,而他又该如何去适应她的平凡?
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以前也是,同在一间公司,她是前台接待小姐,他是部门高级经理。每天早上只要可以看到他,都会让她整一天心情雀跃。他的上班时间很规律,除了出差外,工作日每天九点前都可以见到他在面前经过。但却从未交谈过,职位等级差太多。
这样痴痴暗恋了两年,她仍单身,家里已经着急要安排相亲了。为了要自己死心,她在停车场等到他晚上加班结束,鼓足勇气表白,低头闭上眼睛等他拒绝。
良久,才听到他轻轻地说:“嗯,然后呢?”
然后?她彻底懵掉。
“一般不是还有下一句,‘请和我交往’吗?”
她抬头,看到他眼里的笑意。
从他开始和她拍拖至今不过一个月,每一天她的心情都像吊在云端,没有真实感,既兴奋又带些忧心。她从没有过恋爱经验,她知道这种男人不可多得。但他一直对她很好,细心温柔又体贴有礼。于是她慢慢接受了自己有了个帅且多金的男朋友,心里却隐隐不安。
他为什么会答应和自己交往?她一直不敢深思,但现在这个问题象锥子一样敲进她的大脑。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常明嫒急切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韩翀!”
段文喜却是一个跳起来的,把自己面前的满杯水也碰倒,染湿了桌布和衣服,只瞪大眼睛望着他。
“段文喜……”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有几年不见了。”
穿着一身名牌西装,高大挺拔,以及和看过无数次的相片里一模一样的面容,剑眉朗目,真的是他,看起来比以前更成熟了,但依然那样有礼而疏远,她的心里涩痛。想过千百次再见面的情形,却是想不到回国的一天就能见到他,这样的意外。早知道她应该换另一套衣服,而不是穿得这么随便……
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韩翀却缓缓走过去牵起常明嫒的手,“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
梁静江仔细地打量常明嫒,把她看得心里发毛。这时常明嫒突然想到,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她有些眼熟,梁静江是那个英文台的新闻主播!
“我也是他的女朋友哦!”梁静江不怀好意地对常明嫒说。
“是前女友!”韩翀马上纠正,很认真。
梁静江微侧,笑吟吟地看着段文喜。
段文喜却想哭。
眼睁睁看着韩翀对常明嫒温柔低语:“对不起,来迟了。”
对不起……当年他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却是冷冰冰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开场白。
段文喜别开眼,心里一阵抽紧。
程熙安啜了一口水,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伸手搂过段文喜的肩膀,俯在她脸颊旁耳语:“别难过,这是‘他’送给你的归国礼物。虽然人都是我叫来的,但我也是棋子。”
“我猜今晚你会来。”
韩翀侧头看了一眼,程熙安已经坐在他旁边。
“给我来杯同样的。”程熙安向吧台打了个手势,“女朋友呢?”
“先送她回家了。”韩翀皱了皱眉,刚喝一口酒,太辣了。
“说实话,她很普通。”
“什么?”
“我是说你的女朋友。”程熙安不客气地说,“你是玩玩的?”
“不是。”韩翀放下酒杯,示意吧台换一杯,他还是不喜欢喝烈酒。“
“和静江分手后,你清心寡欲了几年,结果一拍拖就找个小可爱,你好这口?”
韩翀苦笑。
“不晓得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妹。”程熙安抱怨说,“她有才有貌,连家庭背景也很雄厚,对你又死心塌地的。”
也许就是因为家里太富有了,韩翀心里冷笑。
没错,段文喜长得确实很漂亮,一直都是。一次见到她时他还是中学生,他在私人宅院的花圃中干活,透过雕花铁栅围栏,可以看到对面别墅草坪上的那只苏俄牧羊犬,它的主人正是段文喜。那时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但已活脱一个小美人的态势,正无忧无虑地和那狗在嬉戏。韩翀恨恨地盯着那只大型犬,它咬了他的父亲,令他受伤住院,所以现在为他顶班。但他最不能谅解的是:狗的主人不单毫无歉意,还指责他父亲吓倒她的宝贝。
他们甚至不能争辩,因为得罪老板的邻居,饭碗会被砸。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程熙安摇摇酒,四杯了,“因为段文喜吗?”
韩翀嗤笑:“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一定有事。”
“是我母亲的事。医生说,她也就这几天了。”韩翀郁郁地说。
“你怎么前几天不先通知我?”
“什么……”段文喜懒懒地摊在沙发上。
“就是你要回国啊!”叶嘉闷闷地说,“好朋友是当假的吗?”
段文喜对她挤了个笑容,“我这不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来了!”
叶嘉关心地问:“你饭还没吃就跑出来?”
“没关系,你的电话来得很及时。”要不我就要哭出来了,段文喜这样想。
“你……”韩翀向来是段文喜的地雷,叶嘉小心翼翼,“还是喜欢他……”
段文喜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就像中了毒一样,非要叫那个叫韩翀的才是解药。
记得初次见到他,是在医院。
她才刚上大学,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虽然有钱却没什么架子,不仅在家里是大家的掌上明珠,在学校里也是众星拱月,让她没心没肺地一直活得很滋润。
那天早上是去看望一位住院的亲戚。医院的苍白单调和弥漫的消毒水让她气闷,她站在窗前呼吸新鲜空气,看到楼下的草坪上,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后面徐徐推着轮椅,时不时俯低下身,大概在和轮椅上的中年妇女在说话。
温和的阳光下,段文喜觉得这个画面很美,可惜是看不到男人的正面。她小小声地重复:“让我看看你,回头啊,回头啊……”
显然他和她没有心灵感应。
终于结束了无聊沉闷的探访,她大步离开这个令人头晕的地方。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门口,他正推着轮椅,和她迎面而来。
高瘦的身材,清秀的面容,穿着白色长袖衬衫,黑色长裤,显得温和斯文。
就这样的一照面,段文喜怦然心动。
“他大概看上你了!”叶嘉用手肘碰碰段文喜。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