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却不以为然地道:“尤公子,且不说我朝以户籍管理天下百姓,农户、军户、匠户、商户泾渭分明,不可打乱;就说这士农工商,士也就是官宦为首位,农户次之,匠户又次之,商户则地位最低。你要这些百姓放弃农户的身份去经商,他们又如何能肯?”
“韩兄,你这看法是有些过时了。”朱由检笑道,“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现在已经不是二百多年前,商人在社会生活中越来越重要,财富也远远超过普通农户。况且朝局如此,弃户者比比皆是,官府也根本管不过来。不瞒韩兄说,小弟正想从这些孩子中选拔一些,充实到泾阳商帮中呢!”
韩真认真地听完,又指了指远处的叶卡捷琳娜道:“这些倒还说得通,可公子为何要用一个番邦女子做先生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公子就不怕她把孩子们教坏么?”
朱由检已觉出韩真似是在考较自己,便字斟句酌地答道:“不管是哪国人,人性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喜欢真、善、美,而厌恶假、恶、丑。之所以纷争不断,无非一是交流不够,二是争夺资源。小弟让这位少女做先生,便增进了中外的相互了解,是好事一桩嘛!”
“至于资源的争夺,”朱由检缓了一缓,坚定地道,“这也不是两国的百姓所能决定的,而是主要在于其国的君主和贵族是否贪婪。若彼此能互相尊重,各保其疆,自然相安无事;若一方想恃强凌弱,用武力侵略甚至消灭对方,那受侵的一方也只好奋起反击。到最后,那贪婪的一方必将被贪婪所吞噬。
“因此,小弟觉得对番邦人,没有必要抱着天然的敌视。有首歌唱得却好: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韩真听罢,突然肃容起身,对朱由检倒头便拜。朱由检忙将他搀住道:“韩兄,你这是何意?”
韩真抬起头,眼中竟已噙满泪水,哽咽着道:“尤公子,您见识高卓,小可佩服得五体投地!昨日小可对公子说了谎话,所以要给公子赔罪!其实小可不是登州人,而是朝天人!”
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心道难怪韩真行事神秘,又对叶卡捷琳娜担任老师一事那么关心,原来他也是个外国人。
“不知韩兄因何来到西安?”朱由检问道。
韩真答道:“小可确实是来做生意的。但做为番邦人,自然有很多的顾忌。尤其是大明虽已开了海禁,但仍不允许外国人到内地经商,小可才不敢自己的身份,请公子鉴谅!”
朱由检笑道:“那韩兄为何要告诉小弟?”
“因为小可已经确信,尤公子就是小可最好的生意伙伴!”韩真激动地道,“您头脑灵活,能想常人之所不能想,又对番邦人没有成见。若能有幸和公子合作,小可便不虚此行了!”
朱由检闻言也大喜道:“好啊!韩兄为人谨慎,又有雄厚的实力,小弟也愿意和你合作!却不知韩兄想怎么合作法?”
“小可想在泾阳商帮入股,公子占六,小弟占四。”韩真直截了当地道。
朱由检拍手大笑道:“好!不过仅是入股还不够,小弟觉得咱们还有更多的合作空间。”
“哦?”韩真喜道,“愿闻其详!”
“开古玩店只是权宜之计。”朱由检自信地道,“小弟今后必然要做国际贸易,既然韩兄是朝天人,在这方面肯定有些便利,不如咱们就马上做起来!”
韩真也高兴地道:“小可有六条商船,现在正在皮岛和登州之间做着海运生意。此次来陕西,小可正是看重了西安乃西北货物最大的集散地,西域、蒙古乃至乌斯藏的土产,全都在此汇聚。像皮货、藏红花之类,在朝天都极为抢手。只要途中顺利,三四倍的利润是不成问题的。却不知尤公子想从朝天进些什么货物?”
“朝天产粮么?”朱由检问道。
韩真一愣道:“朝天倒是盛产稻米。不过粮食运输艰难,海路更是凶险异常,恐怕是赚不到钱的。”
“小弟并不指着这个赚钱。”朱由检微微一笑道:“只要韩兄能从朝天运粮回来,利润如何分成都好商量!”
“好!既然尤公子认定,想必是大有深意。”韩真也笑道,“今日过于仓促,不如三日之后,小可在西安做东宴请尤公子,届时正式入股,您看如何?”
朱由检一口答应,韩真又是千恩万谢一番,这才飘然离去。
朱由检望着韩真远去的背影,对林佑坤悄声道:“去查查他的底细,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