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线条柔美的脸颊,如今消瘦如同刀削一般。
曾经温和犹如深井的双眼,如今目光深邃,更似寒潭。
曾经让人温暖的笑容,如今却透着清冷与惨淡。
曾经举手投足如若温茶的和煦气质,如今好似隔着千年寒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让人心头钝痛。
萧启抬眼看向众人,神色平静,让人不敢开口问他这三年他遇到了什么。
半响,萧启转着茶盅,轻声道:“你们……都还好吧?”
白钺含泪连连点头,道:“我们都好,都好啊……”
萧启又沉吟道:“我三叔他……”
白钺忙接道:“好好啊,他也不开杂货铺了,和顾婶儿住在一起,舒服着呢!哑伯也好,还学了吹笛子呢!”
萧启淡淡一笑,犹豫道:“伊娜她……她还好吗?”
听了萧启的话,阎王判官顿时脸色惨白,白钺也是一怔,慌乱道:“伊娜她……前年就嫁人了……姑爷是咯卫什的商人,人也忠厚老实,上个月,来信说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儿。”
萧启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的右手缓缓握紧桌上的茶盅,垂下眼皮,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少顷,萧启抬起头,双眼一片沉静:“只要她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白钺叹了口气,道:“萧启,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萧启笑道:“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她一直等我,才是耽误了她。不管我与伊娜是否有夫妻之缘,您,永远是我最敬爱的长辈。”
白钺神色悲怆,迟迟没有答话,焦信咳嗽了一声,犹豫道:“孩子,你变了,虽然你的眼睛依然干净明亮,但我已经看不透你在想什么。”
萧启苦笑道:“萧启……终究会变的……”
阎王看了看两人,突然道:“你怎么可以回来了?”
萧启道:“是有……皇上派人接我回来的。他发现景城的通关记录上,被撕去了一页,日期……比我刺杀先皇只差两个月。”
白钺点点头,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回家吗?”
萧启抬头惨笑道:“我怎能回家……被胡虏侵占的山河,亦是死去兄弟们的家乡……我怎能,置兄弟们的骨肉亲人于不顾?将军曾经说过,我们千夫营的兄弟只要有一个活着,就是都活着,那现在……萧启不是一个人……”
白钺猛然起身道:“他害死了那么多兄弟,你还愿意帮他?”
萧启缓缓摇头道:“兄弟们不是有……齐煜害死的……而且,我不是帮他,而是替死去的兄弟们守护他们的亲人,将军,咯卫什已经打到了荣城城下,如果他们打到金城,我又有什么力量保护我的父兄?等到我死后,如果兄弟们问我,我明明可以救他们的亲人于水火,为什么不做,我又该如何回答?”
判官跳起来道:“我要是你啊,就和那个混蛋要一大笔银子,把家里人接到上京过好日子,急死那个孙子!”
萧启道:“我……做不到……在焕州,我们曾经滴血为誓,只要我们有一个活着,就要为死去的兄弟完成心愿……”
说完,低下头,声音低沉的犹如梦呓:“臧乃清道希望成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丁天宝希望带领铁骑,征战天下,让天下百姓摆脱被人奴役的命运。黎婴白希望能够清退咯卫什的骚扰,凌考希望国家太平、百姓安康,林状元希望南国能够没有百越的威胁……他们的愿望,我又怎能不顾……”
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算子叹道:“顺着你的心走吧……人在做,天在看……”
萧启摇摇头,道:“我已经不信天命了……”说完,抬起头,看着微微发亮的天色,叹道:“我该回去了,今日黄昏,皇上会召见我……”
白钺起身道:“也好,有空过来……也去看看奇门子……”
萧启苦涩的点点头,也站起身。焦先生道:“过两天,到我家一趟吧,我有东西给你。”
萧启抿了抿嘴唇,道:“那我走了……”
说完,不等回答,就消失在迷蒙的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