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剑奴之剑
2018-04-15 作者: 郭峰林
第三章 剑奴之剑
艳阳高照,春色淡如香脂。屋子里却很阴暗。萧楚铭苍白的脸上已显得无尽的憔悴,他已很累了。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剑神,此时已似失去了往夕的光芒。他旁边坐着一个很美的女人,一身白衣,白衣如雪。她脸上的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笑容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但她却在笑,她也许并不想笑,但她却还是带着笑。女人的笑容本来有种能溶化一切的力量。就好像女人的身体一样有种最原始的力量。她想让他振定,想让他振作。她就是萧楚铭的妻子,南宫山庄的大小姐,南宫灵儿。她的美丽已不需要用笑容来装饰,她也很少笑。有些女人就算不笑,她一样能让男人感觉她的美丽已不可芳物。
萧楚铭看着桌上的剑,这把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飞虹’宝剑,不禁长长的叹道:“一剑飞虹贯九天,长歌把酒任我行。”
南宫灵儿柔声道:“这才是我心里真正的丈夫,真正的男人。现在,你也可以做回自己的。”
萧楚铭转身看南宫灵儿温柔的眼眸,美丽的脸。嘴角却露出一些涩涩的苦笑,叹道:“今天我们可以回去送老爷子,但我却已不能去了。”
南宫灵儿轻抚着他苍白的脸,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一个是他的丈夫,一个是他的父亲。她微笑着,柔声道:“他是我的父亲,我本应该回去的。但活着的人是不是更让人珍惜呢?明天,我也可以回去。但现在我却不能走,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更需要我。”
萧楚铭眼中似有沐雨在翻腾,英雄的泪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同样充满着人的悲伤,人的感情。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已走了出去,阳光照在他苍白脸上,更显得说不出的孤独与凄凉。
遥逍山庄和南宫山庄的构建完全不相同。它四周傍水,山庄就座落在这一片绿水中,就像一个孤岛,山庄旁边还有一个很小的房子,房子的样子就像种一支孤立的雄鹰,远远望去却像是一只孤傲的雄鹰正在水面上向世上展示着自己的雄姿,这个房子是完全独立的。这个房子就像这个庞大山庄的影子,但却没有人敢随意闯进去。除了历代的山庄主人。这个房子就是每代庄主练剑的地方。传闻里面有八大剑奴,每个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可以算得上是绝顶高手,但他们终年都不会离开遥逍山庄一步,世世代代都不会离开遥逍山庄。因为他们的世世代代都会成为遥逍山庄的剑奴。人为剑死,剑为人奴。
遥逍山庄前没有桥,只有一片绿油油的荷叶,现在荷花正开得正艳。这片绿水环抱着这一池的的荷花春色,宛如梦境一般。通向遥逍山庄的唯一之路就是这些荷叶。这些荷叶的目的不仅是供人欣赏,也像一座通向山庄的桥。但这座桥却不是任何一个人能过去。但要去光顾遥逍山庄的人如果连这座‘桥’都过不去,他就没有资格来遥逍山庄。
荷叶上却有一个人,一个身轻如燕的人。他身形并不快,但身法却很飘逸,尤如出尘隐士,飘然而且高傲。很多人认为,在空中的速度越快,代表此人的轻功越高。却不然,这只是一个误解,真正的轻功高手,他们在身形在空中停留的时间越长,身形变化更让人无可捉摸。人在空中动作变化越快,耗费的体力越快。那他绝对坚持不了多久。这个老人的身形不仅慢,而且身法诡异。他的脚刚点上第一片荷叶,第二支脚并没有急点下一片荷叶,而且是身形突然在半空翻腾一圈,这一翻腾之势,人已像箭一般射出三丈之外。头朝下,脚朝上。以手为支点,又急点三丈以外的荷叶。借力,又以同样的同样的身法向前射出。
门开处,萧楚铭就看到了他,他身上已沾满血迹。这人不是南宫卓是谁。
南宫灵儿本站在萧楚铭身后,但现在她已先迎了出来。唤道:“卓叔,你怎么。”她的声音似已哽咽住。女人天生就有中比男人更强的欲感,她看着满身是伤的南宫卓,她已欲感到了不详之兆。如果有谁看到南宫卓在荷叶上露的那一手,又有谁会想到他受过这么重的伤呢?
南宫卓满是皱纹的脸上已有热泪在纵横。他已冲了进去,‘扑通’跪倒在南宫灵儿的脚下。
屋子里很静,更冷。冷得让人的心都在战栗。南宫卓把南宫山庄里所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南宫灵儿美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但萧楚铭脸上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用那双似能穿透一切的眼睛看着南宫卓,淡淡道:“看来卓总管的运气不错,连‘南郭先生’都死了,你却还能活着。”
南宫卓好像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讥诮之意,答道:“世上本有很多事都是很难遇料的,有些人本该死的却还活着,有些人本该活着,却已死。我能活着可能是上天要我来告诉你们南宫山庄所发生的惨事吧。像我这种年纪的人,死与不死又有何分别。也许,凶手本就是想留下我来报信而以。”
南宫灵儿身子微微颤抖,突然站起来,抓住南宫卓的衣袂,纤细,柔美,光滑的手上已青筋透出。她似已用尽全身力气问道:“那我娘和我弟弟呢?”她本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现在说起话却有种发号师令的感觉,她有这个资格。所以南宫卓答道:“夫人已遇难,只是少爷他。”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怎么样说下去。这个大少爷在老爷子送终之日都没有来看一眼,这让南宫卓又怎么说得下去。但他只知道一些事,却永远想不到南宫俊逸所做的另外一些让他永远想不到的事。
萧楚铭冷冷道:“看来这个大少爷的命不错,以你之说他一定没有来。”
南宫卓知道这件事对于南宫世家来说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这个南宫世家的大少爷带给南宫世家带来的只是羞辱,从来没有给南宫世家争来一点荣誉。
听到这里,南宫灵儿似已再受不到如此大的打击,身子似已虚脱,倒了下去。
萧楚铭将南宫灵儿送到了他自己的书屋,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入。这里谁冒然进入都会很危险。这里的每一本书,每一支笔,每一张字画都可能是天下间最至命的暗器。他将南宫卓安排在遥逍山庄的‘紫轩阁’这里虽然不会有那么多暗器,但他的眼线却很多。从心里面萧楚铭对这个南宫卓大总管却并不信任。
萧楚铭始终相信至念大师曾经给他讲婵说过的一句话“运气和巧合加在一起往往等于两个字‘阴谋’”。
看着床上晕迷中的妻子,萧楚铭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他本是江湖最有地位的男人,最有能力的男人。现在却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他心里不仅只有深深的自责,更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败感。从来没有人在他的剑下走过十招,一个也没有。而现在他却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苍白的脸上似带有泪光。他的心已碎。这种心碎已深入人的灵魂深处,这种心碎也是最彻底的,就像晨光中从绿叶上滴落下来的晨露突然在地上被青石击打,溅裂。这种心碎通常比任何武器都更可怕。
萧楚铭走在寂寥空空的走廊上,春风中似还残存着一丝丝冬天的气息。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他尽力用自已的真气将体内的巨毒震住。现在走廊上已没有人,这个遥逍山庄竟似也只有他一人。其它的人到哪里去了?遥逍山庄里的每个仆人的武功都不是无名之辈,他们虽然在遥逍山庄里并不出名,但他们在江湖中的名声却很响。这些人竟像在这个山庄里凭空消失了。
转过长廊,萧楚铭却并没有去‘紫轩阁’。那里自有人会来向他通报南宫卓的情况。现在他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已非做不可。萧遥山庄上下几百人的性命已系于今天晚上一战。这一战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他重了一种西域奇毒,山庄上上下下除了南宫灵儿没有重毒外,其它他都重毒了。下毒之人在饮水中下毒,自是很了解山庄里的情况。知道山庄是倚山傍水,以水为源。这招并不新奇,却很有用。南宫灵儿也是和他们一起饮同样的水,但她却并没有重毒,看来南宫灵儿对这个使此阴谋的人一定有还有重要的价值。此人一定在南宫灵儿的食物里加了解药,所以她才不会重毒。
萧楚铭转达长廊向右面的西厢转了进去。穿过西厢,过一片梅林,林中的梅花已凋零。物凋零,人憔悴。看着满林的枯枝,萧楚铭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叹。这片梅林是他十岁的时候,从‘关外飞鹰’叶执家里带回来的。当时只带回来了五株,现在已是满园梅树。叶执和他的年纪相差八岁,可是他们却成了好朋友。现在,梅却在,人却不在了。在三年前,叶执却死在他的剑下。杀死自己的朋友,萧楚铭心里的悲痛又有谁能了解。他不能不这样做,因为这是他朋友临终前最后的请求。这里面的曲折自是他永远无法向别人提起的。
穿过梅林,又是一个长廊,只是这个长廊并不长。在这个长廊上已能望见那支‘雄鹰’,座落在水上的雄鹰。萧楚铭虽然身重巨毒,但身形依然快如挚电,急如惊虹。他的身形已如鹰般跃起。三个起落,人已到了那支‘雄鹰‘的翅膀上。他身形轻轻的从檐上划下。
门,石门。门是关着的,就好像里面的世界已被这个沉重的石门隔开。这里面里的人就是那八个神奴么?
萧楚铭伸出右手在右边的转盘上,来回转动了三次,再向右边转动了半圈。这里他要进入这道门的秘语。但是,过了半晌门还是没有动静,难道里面的人已遭不测?
萧楚铭却一点都不急,因为这种事他经常会遇到。他每次来这里都要和这里面的人比剑,他的剑已是神剑,剑奴之剑已能通神。这两种人要比试,当然要讲究心情,身体状态和对剑的手感,还有剑的心情。门未开,证明里面的人的精神,和身体状态还没有达到颠峰。他只有在达到颠峰的时候才有胜萧楚铭的机会,但这种机会并不多,也许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这次,却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就算他们的精神,身体都没有达颠峰一样可以击败他。
在转盘的下方还有三个像碗状的石壳。前面两个已被人打破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这个三个碗状的石壳代表着三次机会。无论这山庄里的主人遇到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打烂一个石壳,里面的人都会无条件出来帮助他。现在已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前面两个应该是在前一代庄主时,曾发生了两件关系山庄存亡的大事。上代庄主萧重已用了两次机会,才请出了这八大剑奴,才保住了遥逍山庄。而这次,萧楚铭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打烂这个石壳的时候。这也是很无奈的事,人只有在最无奈的时候,才会做出奈的选择。
门开,萧楚铭走了进去,脚步却很沉重。这里他已来过很多次,但这次心情却和以往不同。里面突然有人声传来“以你现在的状态本不适合比试的。”
萧楚铭苦笑道:“但你也知道我这次来并不是为比试而来的。”
里面却只有一个人声音:“嗯,我知道。”
屋里很暗,没有灯。在白天,阳光也无法从外面照进来。这里窗户上贴的普通的油纸,而是一种很看似透明的窗纸。这种窗纸是上遥逍山庄的创使人萧重从波丝带回来的,波丝的第一剑手杜一峰被他的剑法和他高尚的人格感化。他们最后竟成了朋友。杜一峰不仅是波丝的第一高手,也是波丝有名的八大富豪之一。他送给萧重一件最珍贵的礼物就是这种看似透明的窗纸。似水,却比水坚。似冰,却终年不融。这种宝物在中原,就算皇帝也没有这样的荣幸。而这宝物最奇特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而是他本似透明,但从外面看却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但屋子里却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黑暗中突然有一点剑光飞起,黑色的剑光,剑光与这一片黑暗已合为一体。萧楚铭正欲展动身形避开,但他却无法躲避。剑已到他的咽喉三寸处,突又刹然而止。只有一把剑。这里面却也只有一个人。黑暗的人问道:“你觉得我这剑如何。”
这样的剑法,连萧楚铭都避不开的剑法。萧楚铭却只是叹了口气道:“很不错。”
黑暗中的人冷冷叹道:“看来这一剑还是打不败你。”
萧楚铭道:“现在你已打败了我。”
黑暗中的人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你本可以看出这一剑的破绽的,为什么不还击。你明知道避是永远无法闪避的,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破这一剑的。”
萧楚铭道:“这一剑的速度与出手的位置都已近完美,只是这一剑的杀气太重。剑势也太沉重,沉重的剑法必然会有破绽。”
黑暗中的人已问道:“那你认为破绽在那里?”
萧楚铭淡淡道:“这一剑最大的破绽就是没有破绽。”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却并没有任何道理,但黑暗中的人却笑了。因为他知道萧楚铭已看出了这一剑的破绽。剑法可以没有破绽,但人却有。人的状态没有达到颠峰,就算使出天下无双的剑法,那也有破绽,而且是致命的破绽。高手相争,一个小小的破绽已足以致命。
萧楚铭脸上却露出痛苦之色道:“小谢,从来我没有求过你任何事。但这次,我却有一事相求。”
黑暗中的人道:“到现在为止,我还姓萧,终为萧家的剑奴。”这句话听在萧楚铭心里更是苦涩,他们萧家欠谢家人的太多,太多。
萧楚铭道:“从今天起,你已不再是萧家的剑奴,你已可以回去重振谢家曾经的声名。这里已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黑暗中的人突然变得沉默,沉默片刻道:“但我们谢家人欠你们萧家的还没有还清呢。”
萧楚铭道:“已还清了,在上一代就已经还清了。谢大叔他们的血已经将你们的债还清了。”
黑暗中的人已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好像这个永远只属于那片黑暗。他的脸很苍白,眼睛却神采飞逸。他的剑已回鞘。你的剑并没有佩带在腰间,而有斜插在背后,就像死士一般。随时都准备为主人去死。他已站在萧楚铭面前。但萧楚铭却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目光。
黑暗的人道:“你说我已恢复自由身对么?”
萧楚铭道:“是的,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黑暗中的人道:“现在我姓谢,但我已忘记我的名字。”
萧楚铭道:“你就是一把天下无双的利剑,所以你叫谢剑。”
黑暗中的人笑道:“不错,我叫谢剑。”
萧楚铭已给他让开了路,道:“你走吧。”
谢剑道:“我为什么要走,既然我现在已恢复自由之身,就已不是你们萧家的剑奴对么?”
萧楚铭道:“是的。”
谢剑道:“那你命令我可以不服从对么。”
萧楚铭道:“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命令你。”
谢剑大笑道:“那你叫我走,我为何非要走。”
萧楚铭看着他剑眉下的目光,眼中已有泪光闪动,这就是友情。他不仅是萧家的剑奴,也是萧楚铭从小玩大,最知心的朋友。因为他们都是一种人,一种最寂寞的人。他们之所以寂寞,只因他们都是天下绝世无双的剑客。要练成孤傲的剑法,就必须要与寂寞为武。这就是绝世剑客的悲哀。当年的西门吹雪也是一样。
谢剑已站在大厅里,大厅里的人很多。他们都是遥逍山庄的家奴,而现在他们都是气若游丝,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每个人面如灰色。他们重的毒和萧楚铭是一样。毕竟他们的内力是不能和萧楚铭相比的,所以他们倒下了,萧楚铭却还站着。他不能倒下,他从一生来就注定他这一生不能倒下,也不能被打败。他可以死,但绝不能败。这就是萧楚铭,这就是神剑的命运,这种命运是没人可以改变的。
谢剑不仅剑法绝高,也是解毒能手。他的七叔,就是个下毒高手,下毒高手解毒的功夫也一定不会弱。但现在连谢剑看了每个人重毒的迹象,却说不出他们是重的是什么毒。他没有重毒,只因为他从不食山庄旁边的水。他每天上,都要去对面的山颠,去接山泉。这样做,不仅能让自己饮到天然的泉水,也能让自己的身体通过走这一段山路得到放松,活血养气,气从来都是练武之人必练的。
萧楚铭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他却在犹豫。谢剑已看见了他手中的纸条。已向他走了过来,道:“这是什么?”
萧楚铭道:“这是凶手给我的。”
谢剑道:“他要你怎么做。”
萧楚铭道:“他要我在今夜子时,去山下的枫林中做一笔交易。”
谢剑道:“交易?什么交易。”
萧楚铭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道:“一笔很公平的交易。他要让我带一个人去见他,然后再把解药给我。”
谢剑道:“他叫他带谁去见他。”
萧楚铭道:“我的的妻子,南宫灵儿。”
谢剑怔住,道:“他要你妻子做什么,难道他。”谢剑并没有说下去,但萧楚铭却明白他的意思。
萧楚铭道:“他要她并不是其它的原因,只因为他是南宫复的女儿,这个理由就已足够了。”
谢剑没有在江湖中走动过,所以他并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萧楚铭会说下去。
萧楚铭道:“南宫山庄已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变,但南宫庄的财富却成了个迷。凶手一定认为南宫老爷子把这笔富可敌过的财富留给了这个女儿。得到南宫灵儿,就等于得到了一笔富可敌过的财富。”
谢剑道:“这人的心肠道真不是一般的混蛋,为了那么一笔死物要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代价。”
萧楚铭并没笑谢剑的看法。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在江湖中行走过,不知道江湖中的凶险,人心难测。为了财富有些人可以六亲不认,妻子可以出卖,父母都可以杀。这又能算什么。
谢剑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真要把妻子送去给他?”话语中已有讥诮之意。
萧楚铭道:“我死并不要紧,但这些家奴都是世代为我们萧家出生入死的人。我不可以不为他们考虑。他们为我们萧家牺牲已太多,我不想让他陪我们一起死。”
谢剑好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怒喝道:“难道你真要将自己的妻子送给那个混蛋。”
这是谢剑第一次对他发怒,但萧楚铭却笑了,他的笑容中带有几丝苦涩,却又带有几丝安慰。他知道这个山庄可以少了他,但却绝不能少了谢剑,这里已是他的家,这里的主人也会是他的。他已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痛苦的决定。
暮色中的黄昏浓如墨,残阳如血。这两种不同的状景在天际交相辉映,让人不禁为这一道将殒的日落叹息。为什么阳光最美丽的时候却是在黄昏呢?黄昏如此美丽,黄昏如此消沉,消沉的不仅是黄昏,更是断肠的人。
黄昏中的枫林就像披着嫁衣的新娘,枫叶红似血,残阳如血。这里一切必将也要用血来洗尽,洗尽风中的残尘,洗尽恶人的罪孽。
枫林中已有人影闪动,一身青衣,一柄剑,一柄天下无双的名剑。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女人一身白衣,眼神中却充斥着一种很奇怪的光芒,是刺激,是期待,还是恐惧。她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她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身子的颤抖而停下来,他一直跟在青衣人的身后,不快也不慢,就像是青衣人的影子。青衣人快,她就快。能跟得上萧楚铭的人并不多,但现在这个女人却跟上了萧楚铭的步伐,显见已是江湖中的好手。
绝峰之颠,冷风如刀。山之绝顶上有一棵比路上的枫树都要大得多的大树,但这个大树绝不是枫树,而是一棵七八个人都环抱不住的大榕树。青衣人的身形在树下突然停顿,路已走到了尽头,所以他停下。他停下的时候,通常都会有一个人倒下,是他?还是凶手?
远山之颠的雾比这山上的雾气更重,在三丈之外就已看到人影了,而这座山和傍着的另一座山这间有一段绝崖。这段绝崖,深不见底,鸟兽都不敢冒然临于上空,何况是人。
子时已到,淡淡的黑暗就像一双很温柔的手,轻抚着你的脸,让人已有睡意。青衣人已在榕树下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但他却一点都不急,虽然这件事关系着遥逍山庄的存亡,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急。他从小练剑,已养成了一种很独特的习惯,他喜欢等人,而不是被等。等人不仅是一件很无趣的事,而且是高手之间比武的大忌,同样也是杀人者的大忌。等人不仅能让你的心绪烦乱,而且会消耗很多体力,这样反而会影响你出手速度和对敌人心理状态的判断。只要是个绝顶高手都不会不明白这些,凶手当然也明白。他已占了上风。这种解释在萧楚铭的身上却是个例外,他不败,只因他比那些绝顶高手还高,但高在哪里谁都不明白。萧楚铭身形虽然是站着的,但却从未动过一丝,他的双眼半张半合,似睡着了一般。这是一种很奇特武功,一种站着也能睡着,眼睛却还睁着的武功,在西方的传闻中它叫‘波西梵奴’神功。在中原,江湖人称这种神秘武功叫‘蛇伏’,这种武功不仅神秘,而且在江湖中几乎绝迹。
子时已过,该来的人却未到。青衣人身后的白衣人已按奈不住,眼神中神盈的光芒已淡了许多。这时,萧楚铭的眼睛已慢慢的睁开,就像一支冬眠过后的青蛙,他的眼神中神气充盈,他的身体虽然身重巨毒,但现在已到了身体的极限,这个时候也是他最有信心,最有把握出手的时候。
绝崖之间却有一点孤灯在闪烁,就像半夜里的鬼火,阴森诡秘。没有人能想像在两山之间的缝隙深处,在百鸟飞绝的高空中竟还会有一点孤灯,有灯的地方往往会有人。
灯在雾里,人在灯上。太过诡秘,太过离奇。不是你亲眼到,你是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但世间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呢?
白衣女人的胴孔在放大,他的目光几乎被这个看似神灵的人吸引,她还能出手吗?这样的人已超出了她的想像范围,就算出手,她已没有信心。
那人已走近,身着一紫衣,眼睛里发出一种很妖异的碧光。他的步子很小,但人却已走到萧楚铭的面前。
他们就这样对面而立,没有声音,连夜间飞鸟走兽蟋睡时发出的轻鸣都已绝鸣!
紫衣人的脸在火光中闪着金光,因为他脸上带着一种很奇特的面具,这种面具不仅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也能让敌人无法攻击他的脸。那金黄色的面具衬着那一双唯一能让人看见的碧绿的眼睛,更是说不出的诡秘。这张面具下面会是谁的脸?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萧楚铭的眼睛,似想从萧楚铭眼中看穿萧楚铭的心。但这次他却错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萧楚铭的眼睛就像一坛久不惊颤的秋水,没有一点涟猗的秋水。
白衣女人现在却像一个淑女站在萧楚铭身后,她是他的妻子,至少现在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