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人冷冷道:“今天,你好像来得比往年早些。”
南宫复并不是个守时的人,对于一个爱发号师令的人来说最多的时候是别人等他,他守不守时已并不重要了。但他总认为要求人办事,来早些总是好的。至少证明自己很有诚意,有诚意,生意就成了一半。
南宫复微笑道:“人老了腿脚不好了怕赶不上年轻人,所以要早些。因为我始终相信一句老话。”
紫衣人眼角一轩道:“哦?”
南宫复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紫衣人轻轻的笑了笑,他的笑容虽然看不见,却似打破了这死寂一般的沉静。
紫衣人话锋一转道:“听说这次你带来东西好像不少。”
南宫复眼睛里已发了光,他知道已聊到了正题,离成功就不远了。但又有几个人不是在成功前的那一瞬间失败的呢。
南宫复自信的笑道:“对其它人再来说应该不少了,不过对你老人家来说这些也不算多。”
紫衣人道:“即然不多,为何不带些。”
南宫复的神色不变,他好像早已知道这人的心意。所以,他还是很有自信的说道:“这些加起来还是不如一样东西。”
那人剑眉一轩道:“什么东西?”
南宫复道:“你老家可知道我这些年除了经营生意之外还做了一件什么么?”
那人阴沉的说道:“哦,看来你这些年做的事真不少。”
南宫复笑道:“我知道你老人家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
紫衣人疑惑的问道:“难道你已找到了。”
南宫复伸出十个指头,叹道:“我整整花了十年终于把这口‘轩辕古剑’找到了。我始终相信没有时间和金钱办不到的事情。”
紫衣人淡淡的笑道:“看来这次我不答应你都不行了。”
南宫微笑无语。他知道,他已经成功了。
这时,神坛后面传来两个阴侧侧的笑声。南宫复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神坛后一人头戴金冠,身着金黄色的长袍,腰带上还系着一条蓝色的腰带,腰带上镶着六条金鱼,六条用黄金雕刻的金鱼。他双眼不睁开时比平常人睁开时还大一倍,左脸有一条深深的剑痕。这条剑痕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也总是在别人面前谈论起这道剑痕。给他留下这条剑痕的人就是现在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剑“逍遥公子”萧楚铭。死在萧楚铭剑下的人已不计其数,而往往能活下来却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就是“金鱼帮”的帮主蓝景鳞。他的“金鱼帮”的势力已延伸到黄河下流,长江以北。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海上第一大帮。但这些日子,他的日子并不过好。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却被一个神秘势力清除的干干净净。另一个人竟是个矮子。身上穿的却是一个大姑娘出嫁才会穿的嫁衣。嫁衣本来不应该这么短的,但这身嫁衣穿在这个矮子身上却不显得长,好像是特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大男人,一个侏儒,穿着一身嫁衣。这本身就足够可笑的了。但他说话的声音温柔,细腻,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三分娇笑。这种人走在哪里都会让人受不了的。没有人笑他,没有人敢笑他。南宫复已猜出这个人是谁,这人正是苗疆‘紫玉湖’的‘百蛊童子’木儿布。南宫复的脸色已铁青,手心的冷汗已泌入心里。
紫衣人静静的站在神坛那个大手下面,大手将他脸上的表情全都隐藏在黑暗里,只有那一双惨碧色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南宫复道:“你看你要的是不是他们。”
南宫复哪里还说得话来。他已将手慢慢的从衣绣里慢慢的伸出来。他已很多年没有出手了,但他还是明白一个道理‘先下手为强’。
紫衣根本没有去看他的手。当南宫复这样的人出手的时候,没有人敢轻视这双手。只有一种人不会对人产生威胁,死人。在紫衣人眼里,南宫复已是一个死人。没有人敢在这里出手。这里是他的地方,他已占尽地利。这里总坛内的机关也只有他最清楚,无论你要从哪个位置出手,那暗壁里的暗器一定会在你未出手之前洞穿你的咽喉。紫衣人当然知道这些机关对一些绝顶高手是根本没有用的,那为什么他无所顾及。因为他是强者,他有无敌的武功,无人比得上的智慧。世界根本没有无敌的武功,只有无敌的智慧。只有一个拥有这两样的人才会是强者。在强者面前,弱者只能低头,只能死。
紫衣人冷笑道:“你想杀我?”
南宫复不能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已是回答,湿透重衣的冷汗已给了他答案。
紫衣人道:“你有几成机会能杀我。”
南宫复冷汗如雨般从额头上划落。他没有机会,一成机会都没有。他自己没把握,一点把握都没有。可是他决定要拼一拼。他曾经还是一个热血男儿,虽然岁月已将他的身体,容貌改变,但那颗心里所埋藏的那团火从来也没有熄灭过。他要拼,他还有一条命可以拼,他也只有这条命可拼。这时,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他的儿子,他的妻子。在家里他是主宰,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儿子,妻子,其它的人在他生活里只是他的影子,他最爱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想起他们。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自己想像中那么坚强,他的心已开始在往下沉。紫衣人在静静的等,他等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南宫复不战自败的机会。
紫人冷冷道:“你已不必出手,你已败。你的心已败,你根本不配我出手。”
南宫复看了一眼紫衣人,又回顾了一眼神坛右面的蓝景鳞和木儿布,突然嘶声道:“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紫衣人道:“其实这次你本不会死的,可惜,可惜。”
南宫复木然看着紫衣人道:“可惜什么,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他的心已沉了下去,所以他说话已没有曾经的力度,甚至说是在求命,过惯了安逸生活的人最怕的就是死,看来南宫复也不例外。
紫衣人道:“其实你这次不来,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你也不用死,也许你还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家里渡过你的九十大寿。”
蓝景鳞很得意的冷笑道:“可惜你太贪心了。不仅想要保住你现有的财富,你还想吞并我们‘金鱼帮’在江南的分舵,还想要我的命。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些都不是你该做的,但你却做了,所以你只有死了。”
紫衣人接道:“其实这些都还不是你错的关键,关键在于你做错了另一件事。所以你该死。”
南宫复一怔道:“什么事?”
紫衣人道:“你不应该把你的女儿嫁给萧楚铭,这才最致命的错。”
南宫复当然听不懂紫衣人的话。
紫衣人接道:“你想联合萧家的力量帮你守住富可敌国的财富,但你别忘记了一件事。”
南宫复愕然道:“什么事?”
紫衣人惨碧色的双光出突然射出一道森森的寒光道:“你别忘记了你那些财富是谁帮你得到的,你既然老了,那我就有这个权力收回这一切。你只是我的一个奴隶而以。既然守财奴要死了,他的财富当然要归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南宫复身子一振痉挛,脸上的肌肉也因为内心里的恐惧而不自由的颤抖。他当然明白紫衣人的意思。他联合了萧遥世家自然对紫衣人收回这些财富造成了很大的阻碍。他突然大笑,笑声凄凉,萧索。
蓝景鳞似已沉不住气,一大步冲上前来,手中已亮出了他的“鱼鳞双环”,双环阴森的光华让本来就阴冷的山洞里的气息更冷。蓝景鳞冷冷道:“还和他罗嗦什么,我们冲上去宰了他再说。”
他口中的‘我们’当然不是指紫衣人,而是他背后的木儿布。木儿布已从他背后慢慢的走了出来,你的动作很慢。他在拔刀,刀光闪着惨碧色的光,刀上有毒,只要被他的刀锋擦伤一点皮,都会要人命的。
刀已挥出,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刀上已染上了鲜红的血,有谁会认为他在杀人呢。刀已砍在肉里,鲜血箭一般的从肩膀上射出。蓝景鳞的血,血未冷,人已死。
蓝景鳞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脸色已变成一片黑灰色,他连最后的一声嘶声都没有发出就已仰面倒了下去。他眼睛里没有恐惧,太突然的变化让他连恐惧都没有感觉到就已倒在紫衣人的脚下。
紫衣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阴沉的说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发号师令,所以你只能死了。”
木儿布脸上还带笑,似乎对他这一刀很满意,他轻轻的抽出那柄血粼粼的刀,满意的笑道:“我不用毒一样可以杀人,而且能杀很多名人。你也不算第一个了,但也不是最后一个。”
紫衣人道:“但我敢肯定他不是第一个,但却是最后一个。”
木儿布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的身子已在往后退,但他好像有很多不甘心的嘶声道:“你你。”
紫衣人道:“南宫复这样的人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何况是你。你如果早明白这个道理,你也许也不会死了。”
木儿布脸上却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道:“你准备怎么杀我?”
紫衣人冷冷道:“像你这种人不配要我动手。”
紫衣人惨碧色的目光又投在南宫复的身上,紫衣人道:“其实我并不想做个背信的人,所以我准备把他留给你。在你死之前我准备实现我的诺言。”好荒唐的语言,但紫衣人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人觉得他荒唐。这种要求有谁会答应呢?
南宫复很干脆的说道:“好。”
紫衣人对自己的想法觉得很满意,那双阴森森的目光中都带有七分的笑意。
南宫复身形一闪已到了木儿布的面前,但木儿布却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因为他们都已出手。南宫复的目标竟不是木儿布,而是紫衣人。这是他最后的一搏,所以他已尽全力。木儿布的身形也突然向紫衣人猛扑了过去。他们虽然从来没有一起联手过,不过这次联合已有相当的默契。木儿布的刀已在手里,只见刀光只一闪。木儿布已向紫衣人的前胸砍出了七刀,刀刀不离紫衣人的死门。他相信这个世上绝没有人能挡住他和南宫复的联手一击。南宫复身形猛的从空中向下一坠,他攻的是紫衣人的下盘。他身形如鹰击长空,突又雁落平阳这两招绝顶轻功在他脚下使出来,竟如游龙戏水,天妙绝伦。他手已从长绣中伸出。手上那两颗碧绿色的猫眼也变了颜色,血一般的鲜红色。每颗猫眼里有十七根针,每根针上的毒都不比木儿布刀上的毒弱。再厉害的手也不可能同时发出十七根强而有力的银针。这十七根针是靠猫眼里的火药有限的空间里面剧烈燃烧爆炸而发出来的。高温使本来很坚固的猫眼也被灼烧成了炽红色。针似上了弦,随时都可能迸射向紫衣人的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只要他有一根针射重紫衣人,紫衣人也会很快变成死人。
天衣无缝的一击,绝不会失败的一击,世上绝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的联手一击!
一道青虹划破长空,剑气冲宵,龙呤未绝。
只见女人像突然龟裂,一道亮如白昼的剑光从石像里射出。没有人遇料到这一击,就算那本来一定会成功的一击,也因为这一道划破长空的剑气最终也失败了!
木儿布用手捂住自己的咽喉生怕自己的血流出来,但他杀了那么多人不会不明白那里的鲜血是捂不住的,你越想去捂住它,它反而会流得更快,而且也死得更快。
这一剑当然是经过精准计算过的,一剑不仅洞穿了木儿布的咽喉也刺穿了南宫复的心脏。南宫复活了这么一生,可以说遇到过的高手如秋风中的落叶不计其数,也遇到很多剑术名家。可他从来没有见过么快的剑。龙呤未绝,剑锋犹在轻颤,剑上却连一丝血迹也没有。拔剑与收剑几乎在同一时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剑法,是怎么样的一种人?
南宫复还没有死,他的心脏还没有破裂,因为这人的剑实在是太快,心脏的伤口竟还没有迸裂。但只要他一说话,伤口就会裂开,那时他也会死。只要他不说话,也许还能活长一些,就算长一刻也好,对于快死的人也许这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但南宫复却并不想活下去,他死鱼般的目光一直盯着这个要他命的人。他只说了他这一辈子最后的一句话“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