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奇听得吴定方这一番话不由骇然,他没想到吴定方这样善于推理,只凭事情的一些表象居然能猜估个**不离十,杜奇不由暗想,如果吴捕头知道他们每个当事人都收到一封历数他们的过错、惩治他们的原因、如若再犯的惩治办法等的罪状书又会怎样呢?因为这些事皆是他的杰作,自比吴定方清楚。
近四年来,杜奇与府衙、驻军、锦衣卫、东厂和各大小帮会常有往来,关系颇为融洽,特别是驻在襄阳的锦衣卫和东厂官兵对杜奇礼让有加,经常请杜奇到他们衙门内玩耍,这可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天大美事。但杜奇并未因此而为所欲为,反是处处小心谨慎,生活简朴,从不为自己的衣食施展手腕,即使是偷别人的东西也一定有原则,专挑那些处事不公、为恶乡里、仗势欺人的富有之徒下手,他刚才当掉的那牧烟斗就是来自于一位横蛮无礼之人。
由于身怀奇功,几年下来杜奇从未失手,即使有人事后得知,也不敢伸张,更不敢因此去找杜奇的麻烦,否则必会引来众多指责,甚至召来官府的查处,各大小当铺对杜奇也颇为照顾,但杜奇却只认定这一家,在不使店家吃亏的情况下讨价还价到也颇有乐趣。
杜奇之所以偶尔向别人口袋出手,在街头胡混,就是欲使人觉得他只是一个不务正业而且还小偷小摸的小混混,旨在掩饰他身怀奇功,以便暗中替更多的人伸冤出气。初时杜奇只是为练身手,后来才逐渐有意识地惩治那些恶人,随着他功力日深,出动也越来越频繁,孰知却引起了许多有心人士的关注,但却从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而今官府派出吴定方大肆追查此事,杜奇不禁悚然,但他却平静地淡然道:“那些人皆是恃强凌弱、横行霸道、怙恶不悛之辈,本应遭到报应,受些许惩处并不为过,难道吴大人准备为他们劳累奔波?”
吴定方叹道:“唉!上命难违啊!杜公子交游广阔,可有线索?”
杜奇笑道:“我初闻此事,何来线索?”
吴定方笑道:“下官公务在身不敢久留,就不与杜公子闲聊了,告辞!”
杜奇随意道:“吴大人请便!”
看着吴定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姚富贵凑过来道:“小奇,有麻烦吗?”
杜奇毫不在乎地笑道:“你以为呢?”
姚富贵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杜奇肯定道:“当然没有!即使有又怎么样?大不了一走了之,现在可不是四年前,有谁能拦住我?”
姚富贵忽然叹道:“是啊,我再也不是你的包袱了,可是小奇你还有两个多月就满十六岁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杜奇亦叹道:“近来我也常想这个问题,却感到一片迷茫,更不知往后能做些什么,虽知就象现在这样下去必无法善了,心中也常感不安,可是我好象有点习惯于这种生活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姚富贵道:“难道还要如此继续下去?”
杜奇思索着道:“要不然我去做镖师,凭我的身手应该能够胜任,有了正经的事做是否会改变目前的景况呢?”
姚富贵道:“不妥,做镖师太危险,而且常年累月也难得在家一天,这样我会经常提心吊胆的。”
杜奇又道:“实在不行,今年秋天我就去考秀才,只要考上了或许也能改变目前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每月可拿一两白银的廪膳费,虽然不多,但做个穷秀才总比做小乞丐小流氓强多了不是?说不定一不小心弄个进士什么的捞个一官半职岂不是更好?”
姚富贵奋然道:“这主意不错,文的不行武的也不错啊,实在不行就去锦衣卫当兵也可以啊。”
杜奇眉头大皱道:“可是我根本不想做官,更不想当锦衣卫啊,再说,考武的还不是照样得在刀口上过日子吗?”
姚富贵道:“是啊,如果能加入骆马帮就好了,至不济也可不再愁生计,那可比当镖师强多了,更可求一个心安理得。”
杜奇知道这“骆马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是专为过往行人客商或是有兴出游的公子哥儿、文人墨客等出租骆马车轿船等交通工具而服务于大众的服务型帮派,在全国交通要道上的各大小城镇均设有分舵,在许多地方都有产业基地。
其帮主曲才德高望重,深谙筹划管治之策,武功高深莫测,自其三十岁艺成接掌骆马帮至今一十八年来从未遇敌手,其手下更是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据说权倾朝野的太师、太傅、太保兼少师、少傅、少保,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所以江湖上谁都不愿招惹骆马帮中之人,骆马帮徒行走江湖根本不用担心安全上会出问题。
襄阳位于汉水之滨,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交通优势,是南来北往、西进东去的交通要塞,是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素有“南船北马”、“七省通衢”之称,是天下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故骆马帮襄阳分舵的生意十分火爆,帮众的收入亦相当可观。
普天之下,江湖中人莫不以能加入骆马帮为荣,更有许多年轻人把加入骆马帮定为生平奋斗的目标,由此可见骆马帮对人们的诱惑。可杜奇并不愿出帮入派,对姚富贵的建议显得无动于衷,淡淡地道:“谁能介绍我加入骆马帮呢?这事以后再说吧。”
姚富贵似知道杜奇的想法,也知道骆马帮并不是说加入就能加入的,咕哝两声后,意味索然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杜奇和姚富贵躺在石屋内的暗黑里毫无睡意,姚富贵实在憋不住了,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杜奇道:“小奇,睡着了吗?”
杜奇沉默了一小会才应道:“还没呢,贵叔有事吗?”
姚富贵道:“你真不担心那事被人知道?”
杜奇似心不在焉地应道:“什么事怕被人知道?”
姚富贵恼道:“你说是什么事?还不是你干的那些好事!”
杜奇道:“管它呢,先睡觉吧。”
姚富贵光火道:“你小子说得倒轻松,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劝你留下半个子儿都不肯,累得我老人家跟着你担惊受怕,睡觉?你睡得着吗你?”
杜奇知道姚富贵的心思。只因四年前杜奇挑战“烈阳帮”的帮主向青山在先,欲向罗长河讨教拳脚功夫在后,虽然当时并未交手,后来杜奇也并未显露武功,特别是稍有见识之人又见他双目暗淡与常人无异,皆以为杜奇不懂武功,但真正的高人却能一眼看穿杜奇的底细。因此,他虽刻意隐藏武功,但有心之人却并不难猜测,知道那些事是杜奇所为只是迟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