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哂然道:“我本布衣,出生贫寒,而今却位极人臣,享尽荣华,苍天对我已经极厚,更何况我早将自己的一切置之度外,时刻以责任使命为重,为此即使粉身碎骨也毫无怨言,至于子孙后代,自有他们的福份造化,何用我为他们*心费神?我刚才欲问公子此事,只是想证实一下我的猜想,以免无意中坏了公子的大事,正因担心引起公子的误解,所以才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杜奇见陆炳说得慷慨激昂,毫无作伪之态,显是肺腑之言,不由对陆炳更为敬重,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调解开他与朱三公子之间的茅盾,免得陆炳身后蒙冤,最不济也要保得陆炳家人平安。心中主意既定,杜奇忽觉轻松了许多,当下衷心地赞道:“陆大人这种以天下苍生为重的高风亮节的情怀着实让人敬佩,要是朱三公子能聆听到陆大人这番肺腑之言必定改观。”
闻言,陆炳不由叹道:“其实,无论三公子如何对我,我都毫不介意,若有可能,我虽不会刻意去讨好他,但也必会全力支持他、帮助他,至于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唉!只是三公子比较固执,无论如何都难消除我和他之间的嫌隙。”
杜奇道:“陆大人为何一再重申三公子不能容你呢?”
陆炳笑道:“公子是否以为我太主观了呢?”
杜奇道:“陆大人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也许事情并非如我们想象那般呢。”杜奇如此说,只望陆炳首先解开心结,那么,往后调解起他们间的矛盾来就容易多了。
陆炳道:“我对三公子毫无偏见,更无丝毫私心杂念!”
杜奇讶道:“既然如此,陆大人为何坚认你们无法和解呢?”
陆炳有些惆怅地道:“三公子时时都想置我于死地,只是未能如愿而已,所以,我对他亦未抱多大希望,若有那一天,也不奢望他会放过我。”
看到杜奇满脸的难色,陆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吐出了心中所有的积郁,又似将所有的不快全抛在了脑后,笑道:“公子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更不要因我而改换策略,否则,陆炳的罪过可就大了,好了,不谈此事了!”
杜奇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其冰也非一日之功!”的道理,要冰释陆炳和朱三公子两人之间的嫌隙并非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更不是几句话便可以消除他们间的隔阂,他能想到的只是找朱三公子谈谈,欲以此来化解朱三公子和陆炳之间的矛盾,除此之外,杜奇实在找不到别的方法来处理此事,再说,这种事往往速则不达,只能慢慢来,更何况当务之急也并非此事,于是顺着陆炳之意岔开话题道:“好,我们去看看严世蕃在搞什么鬼把戏!”
陆炳睥睨四周,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公子之言正合我意,为免延时误事,我先行一步,告辞!”语毕,庄重地向杜奇一礼后方掠上屋顶如飞而去。
望着陆炳消失的方向,众人不禁感慨万分,任冬明惴惴着试探道:“没想到公子刚到京城便与陆炳拉上了关系,看陆炳不惜与任何人翻脸也要维护公子的模样,想必公子与陆炳的交情非浅吧?”
杜奇笑道:“其实我与陆炳只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有何交情。”
任冬明见这样直接涉及到十余条人命的通天大事,在既有九门提督率万余官兵又有锦衣卫指挥使率大队锦衣卫介入的情况下如此草草收场,不用说也知道杜奇与陆炳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自是不信杜奇所言乃是实情,但他毕竟是一个深通人情事故的老江湖,在骆马帮中地位又极尊,是参与骆马帮一切事务的三位九蹄长老之一,对骆马帮所担负的责任使命和杜奇的身份来历极为清楚,所以才在杜奇出事时亲自带人前往寻找,这次也是因杜奇之故方重涉江湖,因而,他对杜奇未坦诚向他言明一切之事不但毫不在意,反而暗暗嘉许不已。
任冬明心中虽然毫不在意杜奇的回复,但面子上却似乎有些挂不住,却唯有讪讪地笑着虚应道:“原来如此!”
杜奇自是不知任冬明的心思,他见任冬明明显地不满他的回答,但他势又不能对任冬明言明陆炳的一切,因为陆炳是天一教安排在皇上身边之人这件事不容有更多的人知晓,即使是天一教中的一些核心人物也不例外,更不用说象任冬明这样的骆马帮中人了。看着任冬明那似乎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杜奇的心中不由感到十分难过,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来开解任冬明之际,忽然心中一动,笑道:“妙儿有何话要说呢?”
听着杜奇与陆炳的对话,鲁妙儿自是比其他人清楚得多,但她仍有许多不解之处,望着陆炳身影消失的方向,鲁妙儿不禁陷入了沉思,因而她对杜奇与任冬明的对话毫无所觉,正当她准备开口向杜奇探询一些疑问时,没想到杜奇已感应到她的疑惑,反而先向她询问,对此,鲁妙儿不由暗惊,忙收拾好因此而微微激荡的心情,思索着道:“想那朱三公子的来头必然不小,否则,公子和陆炳不会专门谈及与他之事,难道他便是……”
杜奇已明了鲁妙儿所疑,忙打断她的话道:“不错!”
鲁妙儿又道:“难道公子准备推举他?”
杜奇道:“此事还未到最后决断之时,只是目前似乎没有更好的人选。”
鲁妙儿道:“连陆炳也不便反对,想来确实没有更佳的人选了。”顿了顿,鲁妙儿忽然叹道:“陆炳果然是一位了不得的枭雄,居然算计到公子头上来了!”
杜奇没想鲁妙儿最后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笑道:“妙儿似乎对陆炳有成见了呢。”
鲁妙儿正色道:“我说的乃是事实,公子勿怪。”
杜奇道:“哦?何以见得呢?”
鲁妙儿道:“以陆炳的身份地位和行事作风,明知与朱三公子和好无望,不但不思除去那朱三公子,在得知公子的计划后反显得毫不在意,却又在此向公子大倒苦水,陆炳之意不是很明显了么?”
杜奇道:“不为别的,只为陆炳曾应我之请欲尽力相救俞大猷将军,即使他不说,我也会想方设法地消除他与朱三公子之间的隔阂,这是对大家都有益处之事,何乐而不为呢?”他见鲁妙儿似乎还要发问,接着又道:“当然,我们决不会为了陆炳一人的好恶舍贤求庸,甚或改变既定策略。”
见杜奇如此言语,鲁妙儿自是不便再问,却道:“时间已经不早,我们是否应该去见严世蕃那奸贼了呢?”
经此一事,众人心中的疑惑甚多,鲁妙儿与杜奇的对话不但未能释他们之怀,反平添几许新的疑问,而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向杜奇探询以解心中之疑,特别是玉如意、常落叶和常飘飘等新近才跟随杜奇之人,见杜奇自身能量无限,连不可一世的陆炳在杜奇面前都显得恭敬异常,她们心中的惊异和崇敬自是不可言诉,心中不由再次暗暗庆幸,暗暗感激先人和诸路神佛的保佑此生得遇杜奇如此人物,此时听得鲁妙儿说起正事,连忙放下心中的疑团,静待杜奇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