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重新发动引擎,小鱼冷冷的看向车窗外,从头至尾都没看她妈妈一下。
“小鱼,我们去医院看看……看看你爹地的爹地吧。”尚悦悦含着一抹哽咽,不敢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流下眼泪。
医院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冰冷,苍白。周围都弥漫一股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
从踏进住院部门口的那一刹那,步伐像是灌了铅的沉重。她虽然是恨纪天海把他们一家害得那么惨,但就从未想过,恨到他死的那天!其实她一直都在给自己做着准备,希望给自己也给纪家一个机会,有一天带着小鱼去探望纪天海,也算是给纪若洋继承他未尽到做儿子的本分。终归老了,以前过多的恩恩怨怨那也都过去了。恨一个人,往往活得会更累。
尚悦悦牵着小鱼的手,迈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快速的往上升。
小鱼咬了咬牙,狰狞着精致的五官挣开了尚悦悦裹着自己的那只手,脸若冰霜,恶狠狠的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电梯在12楼重症监护区的出口停了,电梯门自动开启,走出去了之后,陈管家眼尖的看到尚悦悦牵着小孩而这边过来,便亲自走到他们面前带路。
尚悦悦弯下腰,“小鱼,待会见到爹地的爹地,记得叫他爷爷!还有,不要告诉他你爹地已经不在的消息,知道吗?”
“是不是不敢让他知道你亲手杀死爹地?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尚悦悦扁着小嘴,模样甚是委屈,而眉眼里,却有着一缕他小时候的神色。
小鱼说的话,字字句句落入了尚悦悦的心坎,堵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她的儿子竟然讨厌她了……
尚悦悦喉咙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死死的憋回胃里,苦涩抿了抿唇,什么都没再说,牵着小鱼跟陈管家走进病房。
病房里响起一阵阵“嘀嘀嘀”的声音,纪天海的身上插满了仪器。那一刻,尚悦悦回忆起在布路岛的时候,纪天海拿着手帕吐血的场景!她,是不是好狠心?如果当初听了纪天海的话,不再执着下去,今天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奈何人生没有重来,如今的她,唯独艰辛的一人独撑下去。
纪天海躺在偌大的病床上,身体比之前尚悦悦见他的那会儿还要消瘦了许多,脸颊骨都露了出来,他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试图要伸手摘下氧气罩。
小鱼爬上.床,按住纪天海长满了皱纹的手,哽咽着道:“爷爷,不要摘!”
纪天海眸光微亮,天知道,他多希望自己在临死之前能亲耳听自己的子孙叫他一声爷爷。
“好,爷爷……爷爷都听你的。”纪天海垂下了手,虚弱的微笑,偶尔会压抑不住激烈的咳嗽。
纪天海瞧了一眼病房,“若洋……若洋他没来吗?”果然,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小鱼听到纪天海这么艰难的说话,而且还凄凉的叫着爹地的名字,小肩膀抽得更加厉害,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把爹地已经离开的消息告诉他。
尚悦悦在床头柜上倒了一杯开水,找来一根棉签沾湿,一点点的点上纪天海干枯发白的唇瓣里。
纪天海欣慰的一直笑,有话想说,却引来一声比一声更加强烈的咳嗽。
“小悦,人老了……避免不了生老病死!我,我就算死了,也算心满意足……你总算肯原谅我,总算能原谅我……”
“老首长,我从来就没恨过你!”是的,怎么可能会恨自己心爱的男人他父亲?
“其实我希望,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两……结婚!我年轻时的自私,你竟然还肯原谅我这老头,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虽然纪天海只字不提纪若洋,但尚悦悦很清楚,他在期待纪若洋来看他!
“小鱼,你帮妈妈出去让陈伯伯叫医生来,好不好?”
小鱼为难的看了看纪天海,跳下了床,“好吧。”
纪天海眼眸瞠得更大,他现在人躺在病床,接近阎王那,但有的事情就算别人瞒他,他也不多不少能察觉到一点。
在尚悦悦清澈的瞳孔里,他嗅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大脑闪过前些日子纪若洋来看他,难道……这个念头让他的全身一颤,狠狠的大口呼吸,咳嗽越发激烈,嘴唇直颤蠕,喃喃自语:“不可能,不会。若洋不会出事,不会的……”
“老首长,您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撑着……”尚悦悦咬着唇,她已经很努力不让纪天海发现自己脸上的悲伤,把自己的情绪都被藏了起来。
然而,纪天海却还是一目了然了一切!
倏然间,纪天海整个人没了力,手脚越发冰凉,眼皮变得更加沉重,一下一下用力的喘息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自作孽不可活啊……”
医生很快就来了,而纪天海又陷入了昏迷里,尚悦悦带着小鱼先离开了医院。
F国。
男人仿佛是睡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觉,睁开眼,视线模糊,愣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