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山门看似不远, 却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达,一到山门,冬至现他刚才在台阶下面隐约看见的景致又完全换了个样。
原本的密林变成眼前的道观庙宇, 巍峨耸立, 广场上一道盘龙石柱矗立中央, 道幡迎风飘扬, 廊下人影穿行,道袍束髻, 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閤皂派?”冬至好奇问道,“普通游客能进来吗?”
何遇道:“这里虽然也在后山, 但有结界在, 寻常人别说进来了, 连入口都找不到, 就像桃花源记里写的那样, 不得其门而入。”
湛蓝天色下,道观越庄严, 映得广场上的太极地砖仿佛也熠熠生辉。
冬至忍不住哇了一声,目露赞叹之色:“不愧是名门气派啊,一看就跟旅游区里的不一样!”
何遇道:“你是没看过真正的大派, 像龙虎山, 茅山这种有钱的宗门,比这还要气派百倍, 也就閤皂派白担了跟它们齐名的名头, 却不肯花钱营销, 才这么穷酸……哎哟!”
坏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哪个王八……”何遇摸着脑袋扭头,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师叔,您老人家怎么出来放风了?”
白胡子老头作势要打他:“放什么风,你师叔我又不是关在精神病院里的!”
何遇赶紧躲到冬至身后,把他推出来:“师叔您看您看,这是我给您带回来的徒弟!”
白胡子老头打量冬至,慈眉善目笑道:“哪里找来的小朋友?”
何遇得意道:“路上捡的,你师侄我眼光好,一捡就捡了个有画符天赋的,他画符一次就能上手,比我当年还厉害!”
冬至忙谦虚:“没有这么厉害,只是因为我原来就是学画画的,有一点基础在!”
老头呵呵笑道:“不着急,不着急,你们把程洄的残魂带回来了吧?”
何遇:“带回来了,九死一生,差点连小命都交代在那儿。”
老头道:“你师父在等你们,快带着程洄过去吧,拖久了对他不好。”
何遇点点头,看向冬至:“那你陪我师叔玩会吧,回头我去师叔那里找你。”
冬至在心里吐槽,师叔一大把年纪了,还说陪他玩会儿,这像话吗?
何遇带着程洄一走,老头儿笑眯眯道:“你头一回来,要好好招待你,晚上吃樟茶鸭怎么样?厨子是四川人,结合了四川樟茶鸭和本地樟树板鸭的做法,比别的地方都好吃。”
冬至受宠若惊,忙道不用不用。
老头儿道:“不用客气,托你的福,我才能吃上这么一顿,走吧。”
他背着手在前面慢悠悠地走,时不时指着这棵树那块石头给冬至说上一两句典故。
閤皂派兴盛于北宋,曾与茅山、龙虎山被宋徽宗钦定为传箓三大宗门,香火盛极一时,到了宋末元初,兵荒马乱,閤皂派一些道人出走参加义军,閤皂山遭遇兵灾,所有道观庙宇几乎被毁于一旦,连带门派也跟着急剧衰弱下去,直到明代,在第三十一代掌门的努力下,閤皂派才得到中兴。
为免重蹈覆辙,毁于兵火,这些修行者就学习茅山和龙虎山,将道门隐藏在后山结界之中,这才延绵至今。
冬至听得津津有味,末了问道:“这么说,普通游客在茅山和龙虎山,也是找不到真正的道门的?”
老头儿笑道:“自然,外面那些景区,都是给普通人看的。閤皂派虽说挂了个跟茅山和龙虎山历史齐名的噱头,可终究小门小户,比不得他们家大业大。”
冬至没来得及再问,就听老头儿说:“到了。”
湖边,一群大白鸭正欢快拍着翅膀凫水。
岸边垂枝荫荫,湖面新荷初起。
好一派田园野趣。
老头儿:“好了,抓吧。”
冬至:???
见他一脸茫然,老头儿道:“你不是要吃樟茶鸭吗,鸭子要自己抓。”
冬至哭笑不得:“这鸭子可以随便抓的吗?”
老头儿:“当然可以,这就是咱们厨房养的,不过他们说我血脂高,不让多吃,好不容易等到客人来,今天总算可以蹭一顿了!”
冬至现何遇刚才的话不是对长辈不敬。
是真的要陪玩啊!
他有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但在老头儿慈祥的注视下,只得认命地挽起裤脚,走向那群鸭子。
与此同时,四面窗户关闭,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程洄往旁边一歪,倒在地上。
閤皂派辛掌门大汗淋漓,脸色白,对何遇道:“行了,等他醒来就没什么大碍。”
何遇赶紧递上毛巾:“师父辛苦了!”
辛掌门擦了一把汗水,摇摇头道:“程洄虽然长于起卦,其它功夫也不算一窍不通,怎么会这么轻易着了道?”
何遇道:“一开始我只是想让他帮忙追查隐藏在潜行夜叉后面的人,没想到会牵出人魔来。”
辛掌门神色一凛:“人魔?你确定是人魔?”
何遇点点头:“还有,老大他们在内蒙西北的沙漠区域现石壁残文,上面的符号跟我们在长白山上得到的石碑很像,想请您给看看。”
他调出手机相册,放大照片。
辛掌门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知道我们閤皂派遭遇过的几次变迁兴废吧?”
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让何遇有点摸不着头脑:“知道啊,您说过的,道门兴废与朝代兴废息息相关,每逢乱世之时,典籍遗失,道统流散,很多经典至今流落他方,无法复原。”
辛掌门道:“我小时候曾听你师祖说过,门中原有一本《箓经》,清末时毁于失火,他曾翻阅过,依稀记得其中一些符箓,也给我演示过,但因为记忆久远,他复述出来的符箓也已经残缺不全,我就没有教给你们,但我记得,其中有一道符箓,与照片上中间那个符文,起码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拿起香炉,泼了些香灰在地上,根据记忆将符箓画了出来。
何遇咦了一声,再与照片对比,虽非完全一样,但果然很相似。
“您知道这道符箓是做什么的吗?”
“镇魔。”
辛掌门拍拍手上的灰,道:“我听你师祖说,《箓经》成书比閤皂派建派还早许多年,起码应该在唐以前了。根据你提供的照片,再结合这道残符,我推测,石碑上面所刻,应该是一个符阵里,代表不同方位或作用的符文。”
何遇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这符阵可真够大的!一个在长白山,另一个跑到内蒙沙漠去,这么说,还有其它的石碑?”
辛掌门道:“这件事我得亲自与龙深说,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何遇哦了一声,打开手机点了几下,递过去。
辛掌门一看,气得抬手照他后脑勺就来一下。
“这种时候谁会扫二维码加好友?!还不快点打电话!”
何遇委屈道:“谁让您老人家平时有事没事就语音,我还以为您喜欢这样沟通呢!”
他拨通龙深的电话,那边不知是否在忙还是没听见,头一回没接,何遇又打了一个,许久才有人接起。
“什么事?”龙深的声音响起。
辛掌门接过电话,按下扩音键:“龙局,是我,辛怀元。”
龙深见过辛掌门,自然很快就认出他的声音:“辛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