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口中的“他”就是姚斌。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将姚斌整个人包裹其中,最诡异的是,在此过程中,姚斌连一声呼喊呻、吟都没有,甚至一动不动,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似乎正应了女孩子的话——他已经不是人了。
冬至见过火车上那个乘务员的样子,心里还算有些准备,张行却要面对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熟人被烧死的巨大冲击,要不是冬至死死拉住她,捂住她的嘴巴,她已经尖叫出声,瘫软在地上了。
那几个人交谈几句,分出两个人在周围戒备,其他人则朝冬至和张行望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问道,腔调一如那女孩子的生硬。
张行神情恍惚,显然暂时不适合出面,冬至只好将他们在山上遇见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硬着头皮问:“请问你们也在找出路吗,我们能不能跟在你们后面?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
冲锋衣男皱了皱眉,回头看老人和少女。
这时候中年人出声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吧?”
冬至注意到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不管冲锋衣男也好,中年人也好,他们说了都不算,真正做决定的是少女旁边的老人。
老人看了冬至一眼,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如鹰隼锐利,被那种眼神看上一眼,冬至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看透似的。
对方微微颔,对冲锋衣男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者挺直腰杆,低头答应一声,对所有人道:“到前面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冬至暗暗松了口气,拉起张行跟在后面。
天昏地暗,全靠前面那几支手电筒开路,冬至不想把手机的电耗光,强忍着拿手机出来照明的冲动,紧紧跟着他们,生怕被甩下。
虽然对方有枪,也不像善类,但怎么都还在人类的范畴内,比起姚斌,冬至宁愿跟他们一起。
走在后面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冬至很快现这一群人其实是分作两拨。
一拨就是以老人和少女为中心,一共六个人。一个穿着羽绒服的男人走在他们旁边,偶尔交谈几句,看上去有些地位,但他对老人和少女的态度也比较讨好。冲锋衣男带着另外两个人簇拥着他们,则像是保镖。
另一拨则是刚才那个中年人,和另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
很古怪的组合,还带枪上山,怎么看都像是在从事某种见不得光的行业。
那一瞬间,盗墓走私贩毒等等名词在冬至脑海掠过,要是手机没信号,他估计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为祖国大好青年的举报义务了。
这一路没再碰见什么古怪,众人走到一条河流边上,冲锋衣男抬手作了个手势,众人停下来,就地生火休息。
冬至不想太靠近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远,就找了块大石头把张行安置下来。
“靠,怎么没电了!”黑色羽绒服的青年看着手机小声骂了一句。
冬至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大哥,我这有充电宝。”他从背包里拿出充电宝,机灵地递过去。
青年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冬至现对方脸上有道疤。
“我叫小冬,大哥怎么称呼?”冬至拿出平时跟别人套近乎的笑容,对方的脸色和缓许多。
“叫我疤子就行。”青年道。
“疤子哥,你们是要去哪里?我不是想打听什么,是想知道半道上有没有比较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独自离开,等天亮再找路下山就成。”冬至小声道。
疤子哂道:“别做梦了,除非跟着我们一起上去,再一起下来,我们打从上山就碰见过不少那些鬼东西了,有的没有实体,有些就像刚才那样,操纵个人来攻击我们,没有他们……”
他努努嘴,朝老人和少女的方向示意,“你们是不可能安全离开的。”
冬至心头一凉,试探道:“他们的口音不太像中国人?”
疤子撇撇嘴,倒没隐瞒:“对啊,小日本嘛!连我师父都不放在眼里,据说是什么财团的总裁,拽得二五八万,眼睛都长头顶上了,呸!还不是在中国人的地盘上!”
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也只敢压低声音说。
这几个日本人身份既然不一般,大半夜上长白山,目的肯定不单纯,疤子师徒跟这伙人混在一起,必定也不是什么善茬,冬至意识到这一点,没再多问,谢过疤子,起身回到张行那里。
原本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张行,忽然又像一张绷紧的弓弦,被冬至一碰,差点没跳起来,冬至忙把她按住,现她浑身抖得像筛子,连牙齿都上下打战。
冬至吓一跳:“你很冷吗?”
张行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好一会儿才抖抖索索在他掌心上写字。
“我懂日语,刚才他们说话,听见一些。”
冬至一凛,随即意识到对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然张行不会吓成这样。
果不其然,张行又在他手上写道:“他们好像在找什么,留着我们,是为了遇到危险,可以把我们两个抛出去。”
冬至无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还真是才出狼窝,又掉虎穴啊!
他也学着张行,在对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我们不认路,跑不了,跟在后面,见机行事,别靠太近。你听见他们要找什么了吗?”
张行写道:“听不清,但他们提到什么麻生财团。”
麻生财团?
日本出名的大财阀,如雷贯耳,冬至偶尔也在新闻上看见。
张行手心全是汗,冬至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在黑暗相视苦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小命,两害相权取其轻,没办法,继续走吧。
对方休息够了,冲锋衣男点起几支火把,居然也给冬至两人分了一支。
一行人重新启程,冬至暗暗留心,现自己走的大多数是上坡路。
难道是要重新上山?
即使现这一点,冬至和张行也别无办法,只能祈祷一路平安。
但现实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冬至举着火把的手有些酸,正想换一只手,余光一瞥,就看见一团黑雾若有似无,飘向疤子身后。
“小心!”冬至眼尖,下意识就喊出声。
疤子反应很快,猛地转身,火把往前一扫,另一只手已经扣动扳机,向身后开枪。
这只是下意识遇到危险时的举动,他也知道开枪根本没有用,很快又朝旁边一滚,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灰雾遇火稍滞,随即又粘了上来,疤子破口大骂,扔了手中的抢,居然向张行抓来,想拿她当垫背!
老郑瞪他一眼,半晌之后反倒自己泄气下来:“你不知道,当年她给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后来她就看我不顺眼,处处挑刺,我哪里还敢说什么,说了不是要被她笑死?”
冬至无语:“这你就不懂女人心了吧,人家要是不在意你,又怎么会处处针对你?分明是看你不主动,才不痛快的啊!”
老郑怀疑道:“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自己还没女朋友?”
冬至:……扎心了,老铁。
他转而问起自己更关心的问题:“何遇他们呢?”
老郑:“早就走了,昨天清晨你昏迷过去,龙局把你背到半山,我们坐车下山的,当天下午他们就离开了。”
听见自己被背下山,冬至眨眨眼。
没顾得上体会这其中的含义,他惊讶道:“何遇不是还受了挺重的伤吗?”
老郑抹了把脸,脸色有点沉重:“没办法,这次事情有点严重,他们得赶回去处理汇报。”
冬至小心翼翼问:“我能知道吗?”
老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长白山上埋了条龙,但龙已经死了许多年,前阵子传闻山上有些异常,我们也没跟龙尸的事情联系在一块儿,这次龙尸突然复活,虽然最后被镇压,但也算是一次四级事故了。更麻烦的是,谁都没想到,龙尸下面竟然还有一块石碑。”
冬至:“做什么的?”
老郑:“不知道,碑上有一些古老符文,现在已经失传了,得等调查结果,碑他们也带走了,初步推测,这块石碑应该有特殊作用,而龙尸很有可能是被用来镇碑的。”
冬至灵光一闪:“也就是说,潜行夜叉的幕后指使者,很有可能本来就为了毁掉石碑?”
老郑点头:“不错,在石碑破碎后,那些潜行夜叉就跟人间蒸一样,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至于那帮日本人为什么会得到龙尸的消息,现在我们也在追查,之前留他们一条性命也好,现在才能循迹查出更多来。不过这些你就不要管了,知道多了,平添烦恼,先好好养伤。”
不知怎的,冬至忽然想起自己在山上迷路时看见徐宛的情景,他至今无法确认那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见到了真人。
徐宛身上没有半点可疑之处,甚至每回与她在一起,总有种看见姐姐或妈妈的可亲感,也许正因为这样,冬至才会屡屡不自觉降低警惕性,但几次下来,他遇到古怪的事情,却总有对方在场,这不能不让人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