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讥讽一句，但金光云却点了点头道：“杨大哥若一定不肯，那也只能如此。”

杨定远的心一下凉透了。金光云和以前一样，仍是一口一句“杨大哥”，可现在他话中哪还有半分情谊，这称呼听起来倒似在嘲弄。不同的人，都走上了不同的路，转瞬间就变得面目全非。他沉默下来，金光云低声道：“杨大哥，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刘昌佑的目的。”

“他有什么目的？”

“五百吨黄金。”

杨定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淘过金，知道五百吨黄金是个什么概念。虽然在心底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怎么也镇定不下来。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勉强平静一些，他问道：“这是什么钱？”

金光云低低道：“高尔察克的。”

俄国是世上领土最大的国家，自彼得大帝以来，历代沙皇都在谋求扩张，两百余年下来，已积聚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当俄国卷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因为担心德国人进攻俄国，这笔黄金从彼得堡转移到了喀山。然而二月革命爆发后，帝俄政权以迅雷之势土崩瓦解，尼古拉二世被废黜，十月革命后又被全家枪决，这笔藏金就成了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隐藏之好，连控制了喀山的红军都不曾发现还有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

随后就是俄国内战，高尔察克成为临时政府的最高执政后，知道了这个秘密。正是为了得到这笔黄金，他集结空前规模的部队发起攻击，终于在去年攻克了喀山。

攻入喀山的是白军将领科贝尔。因为红军的反击迫在眉睫，科贝尔将黄金移送到了当时高尔察克指挥部所在地鄂木斯克。然而高尔察克虽然得到了黄金，红军的反击开始了，白军一败涂地，再无回天之力，连去哪里立足都已成了问题。霍尔瓦特还是谢苗诺夫这两人虽然还有相当的实力，但这两人都野心勃勃，非常不可靠。最终，高尔察克答应了张作霖的建议。

只是，高尔察克自己也不曾料到，他在撤向伊尔库茨克途中，被已经决意投降的临时政府出卖交给了布尔什维克，很快就遭到处决。只是高尔察克被捕时，这笔黄金却下落不明，旁人都以为已经在运送途中被瓜分了。然而谁也不知道，高尔察克在逃出鄂木斯克前夕，感到铁道的目标太大，掌控铁路沿线的霍尔瓦特和谢苗诺夫都是野心勃勃的人，已经密令科贝尔携同残军和随家妇孺一起穿越西伯利亚，秘密运向后方，准备与张作霖的军队接头。而刘昌佑正是在将这个情况送回的途中被金光云带人截住，中枪身亡，情况也已落到了金光云手中。

虽然金光云说得很简略，但杨定远已听得冷汗涔涔。刘昌佑一向行踪诡秘，后来听他说自己是张作霖的间谍，他也没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刘昌佑在自己来俄罗斯之前就已经着手这件事了，怪不得他一直神出鬼没。当初来木材厂要捉走刘昌佑那几个土匪，真实身份大概也并不是土匪，所以那个领头的还会拿出黄金来买命。而高尔察克进攻喀山时，他也觉得这一行动把战线拉得过长，完全得不偿失，那时百思不得其解，觉得以高尔察克这样一个名将，不该犯下如此错误，现在才知道他其实另有目的。听金光云说完了，杨定远冷冷道：“小金，不，金光云，看来要恭喜你了，立下了这样一件大功。你现在是日本人一边？”

金光云道：“日韩合并，我当然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杨大哥，实话告诉你，虽然谢苗诺夫已经要转移到海参崴，赤塔已经一片混乱，但他在这儿还有不少手下。他也已经知道了黄金的事，一直在城里寻找刘昌佑。杨大哥，你该庆幸是我找到了你而不是他。”

尽管金光云变得如此阴险无耻，但这句话却并不是虚言。如果落到谢苗诺夫手上，他可不会来向自己说这么多话。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也罢了，如果如此巨大的一笔黄金落到一直对远东怀有觊觎之心的日本人手上，后果不堪设想。他小声道：“小金，让思华跟你走，你真能放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