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见朋友

2018-04-15 作者： 诺若溪

第五章 再见朋友

今年的雪也没什么特别的，年前已经下过好几场，正月十五已过，又下了，显得格外地冷。

本来约好和隔壁几个小伙伴一起玩雪的，半天不见人影。奶妈猜出我的心思，说大人们怕孩子感冒，不让出门啦。可是一连几天，已不见他们兄妹两个。我便去他们家，屋里就严四婶一个人，她在那里照镜子，我向她问好后，再问道：“四婶，他们去哪里了？”

“茹熙，他们本来不是这里人，他们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把他们辛辛苦苦养大，他们已经会照顾自己了，是时候回家去跟他们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啦”说完便又笑着对我说：“你也不小了，要多照顾你母亲，她身体不好。”我点了点头离去。

奶妈后来告诉我，严大叔是开旅馆的，年轻时娶了一位旺夫的妻子，于是生意越做越好。只可惜在生下小虎哥时难产死去。为此，严大叔伤心颓废了好几年，直到小虎哥6岁时带回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是如今的严四婶。别人都唤她四凤。这是一个特别爱打扮的女人，仿佛无论在什么样的日子，时间多紧迫也好，这个月日子过得多紧也好，她都要在镜子面前不急不慢地抹上一些胭脂白粉，然后才走出房来。

一连几天的雪，融了又下，下了又融。我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小虎哥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钻出来，他比平常看上去和善了好多，还露出两颗大虎牙，迎面对我说：“我听那个女人说，他们是坐船走的，我们去前面渡口送送他们。”等我们气喘吁吁到了那里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河面早结了冰。他说他也是问她，没想到她是随意说的。他们在严家，虽说是她的孩子，但是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严四婶舍不得给他们吃的穿的，连小虎哥的奶奶都对她说：“这两个孩子看着太可怜了，你想用心疼就疼他们，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你把我们家虎了养得白白胖胖，算是尽到严家媳妇的本份啦。”严奶奶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小虎哥就是她的心头肉，她见了他总是左一句“我的心肝”，又一句“我的宝贝”。在严家，没有谁不依着她，不然她会一直哭，说自己命苦。除了小虎哥，她气不过了，最多骂他句“你这狗儿，没人养的”。

他们一早就知道要走的吗？那为什么还答应要陪我堆雪人呢？他们的家乡在哪里？离这远吗？小虎哥一脸茫然地回应着我。虽然此时已停止了下雪，我俩站在这里，后面留下了一浅一深的脚印。我在心里默念着：“再见，小春，小兰，我会想你们的。”我们像远方招招手说再见。沿着原路走回去，他今天特别安分，没有揪我小辫子，也没有用雪砸我，惹得我哭着回家告诉三哥。他可听三哥的了，因为一到考试就抄袭他的。所以经常贿赂他这个妹妹，我饶茹熙。虽然不是天生的败家，简直被家里人宠得无法无天。他虽然欺负同学，可是就是尊敬那个老先生，每次老师一瞪他，他就像屁股上订订一样不敢乱动。老师一转身，他就悄悄在桌底下玩弹珠，我和小春，小兰就藏在他身后时不时地踹他凳子。老师实在受不了一阵阵的打扰，就罚他站一节课。我们三哥就哈哈大笑，而他对我也无可奈何。谁让他老师欺负他们两个呢？也有一次失败了，一向站在前台不下来的老师突然来后面检查几个成绩实在没有办法提高的学生。恰好我们被发现了，拿着一个赤条把我们赶了出去。我一路奔跑差点摔倒，小虎哥一个箭步把后门开了。他们两个总是胆小，不敢闹事，我示意他们不要害怕。如果晚上被小虎哥欺负了，我就替他们报仇。自从这次后，三哥再也不许我胡闹，我没有办法在欺负他了。此时的天色已灰蒙蒙沉下去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很不舍的，平常他欺负我们三个惯了，现在他们也走了。他只是像一个大人一样牵着我的手老催我走快点，赶紧回家，不要着凉了。

一路走回来，我还是想起不少往事来。从他们来苏州城的第一年，我就很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喜欢去臭味熏鼻的赌场看人赌博，甚至挤在人群里看得忘了时间，直到大人们过来拖回家去。喜欢在街上看某人被欺负后，然后发出哈哈声，好像刚刚那一幕比唱戏的还精彩。喜欢学那些老大妈一样骂人，一句比一句大，唯恐路人听不到……他们从不这样做。在我被母亲关在家里，学刺绣，没时间出来玩的时候，他们会从后门溜进来，小兰一双小手，学刺绣比我还快，她说单看那些针脚就会了。于是剩下的都由她帮完成。奶妈见了，就说这孩子天生聪慧，生错了人家，我应该跟她换一下的，这样母亲省不少心吧。我就嘟起嘴巴，才不要呢？严四婶比母亲还凶。奶妈要是忙不过来，我和小春就会跑过去帮忙干活。纸终究四包不住火，以后的日子母亲亲自在一旁守着。我的性子就是这样被她磨成的吧。在三哥上学的时候，他们会和我一起溜出去，躲在老先生的窗户下听课。可是现在呢？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都是在闺房度过的，与母亲呆在一起，无心栽柳，最后还是学会了刺绣。用后来奶妈说的，如若还有王朝，我绝对可以当司制房的女官。别说缝裁衣服，光刺绣这一门手艺就会让多少人甘拜下风。小虎哥或许比我更难过，严大叔每天忙着生意，严四婶更是很少跟他讲话，他以后会更孤单吧。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笑：“以后你若是不欺负我，我就陪你玩。”

“我回家好好想想吧”只丢下一句，便走了。他不过十五岁，此时的背影看起来像极了他父亲。

回到家里，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雪花一片一片飘下来。我从此失去了两个要好的朋友，真的要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