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好快不是吗?你已经入土为安了。那年我们,有二哥,还有小虎哥,我们四个人看得好仔细。我偷偷看到二哥在偷看你。那么一点花火,升到天空是那样的绚丽多彩。我们一阵阵欢呼。在大街小巷乱串,一根冰糖葫芦,这么一点小小的满足,就很开心。我们永远都无法再这样聚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母亲总是板着一张脸,三个哥哥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不理我就算了,还说我不小了,还这么爱玩爱玩。我说,茵云姐比我还大一岁,都还陪着我玩呢。终于二哥出门了,他肯定是因为你才出门的。那一年你十七。今年你也不过二十二。
茵云,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去找我三哥。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家,回到我们的故乡。最后我把她葬在一棵枯黄的大树下。
雪覆盖了整座城。掩埋了大地上无数的人,大地山河原本满目疮痍,此时我更加看不到一草一木。走在雪地上,脚已软得无力迈开步伐。眼前一片白茫茫,我沉默的不知所措,就要葬身雪海了吧。倾城之雪,困住了我的双腿,冷得无法呼吸。倾城之雪,没有湮没遍地狼烟,眼睁睁看着人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三哥,我一定要找到你。终于在雪地里走了一上午,天就晴了。这雪在慢慢地消融,汇成一条小流,好似悲伤在蔓延,蔓延……
后来又是下雪,融了又下,下了又融。
那个已经死去的小伙子不是说往南一直走就会到目的地的吗?也许是我走得太慢了。
我匆匆往南走了好久好久,饿极了。一路上也没看到几个人,带出来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前方有一个帐篷,也许是临时驻扎的红十字队,也许是日本人。帐篷外围立着一个人,光看背影我就知道是谁了。不是他严小虎还是谁?我正准备喊他的时候发现,他穿着军大衣,一双黑色高筒靴,嘴里抽着烟,在跟几个日本人说话。
本来应该开心的我,心里却充满着悲凉。我很庆幸他还活着。刚刚经历生死离别,我很怕重演。
我偷偷躲在帐篷外面,还是被人发现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几个日本士兵走了。
我知道他替日本人做事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静静坐下来,什么也没说。他开口了:“茹熙,你可以像以前一样骂我,打我,不要什么话都不说好吗?”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知不知道茵云姐刚刚替我死了,为什么你们要跟日本人沾边”。我死死地抱住他,好像他也会突然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一样。
半天他才捂着嘴巴流眼泪说,那帮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那为什么你还把粮食卖给他们。我指了指那些帐篷里面的干粮说。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父亲还是死在那帮小日本鬼子手里的”我不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原来自从我离开苏州后,他就家破人亡了。严四婶屈服于日本人,害死了严大叔,逼迫小虎哥为日本人做事。他也是想报仇才跟日本人走得那么近的吧
他立在雪地里,我一直打寒战,他只是站在旁边望着我,体会不到一丝冷。空洞的眼神,好久眼睛里才透着一丝光。我告诉他,我是来找我三哥的。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双手抱着头,蹲在雪地里,哭着喊着:“现在所有人都把我看做汉奸,根本就没人信任我,我也回不到从前的那个我了。”
我走过去,拽着他的胳膊,不管我怎么使劲,他都没有动,最后我跌坐在地上,他看了我一下笑了,无可奈何地仰天大笑。我却哭了,哭到自己都累了才止住。
我知道他已经决定替日本人做事了,是不会跟我走的。即将分道扬镳,我既讨厌他又恨他,可怜他。在帐篷里,我吃了好多,我都不知道下一次吃饱是什么时候,这些天我都快饿晕了。他还在那一个劲笑,跟在雪地里的他判若两人。并悄悄地对我说晚上会有人来接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