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师徒

2018-04-15 作者： 顾西决

第三十章 师徒

卓浪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考虑自己将前往何方。路爬出山谷以后，在茫茫平原中迁延。秋收后的原野，说不上荒凉，但却有种悲壮。大地的骨骼已经完全裸露出来，承受着风，承受着雨，承受着天空和孤独，承受着世事更迭岁月迁变。

置身如此空阔无垠的原野，尽管清风和煦，尽管阳光明媚，卓浪心底还是感觉莫名的悲伤。天地如此苍茫，他深感自己茕茕孑立。父母的面影早在他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了，他越是费劲地回想，就越是茫然混乱。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大概才七八岁，模糊地记得，当时家里似是面临某种灾祸与变故，父母于是将他托付给一个远方来的神秘人照顾。这个人当然就是卓浪后来的师父令狐绝情。母亲千般不舍，但只得流着泪，望着卓浪离开，父亲的样子似乎有些冷漠。卓浪一步三回头，令狐绝情牵着他的手，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心底生出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落与疼痛，空落落的，像是丢失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最后一次回头的瞬间，他见到母亲已在父亲怀里悲伤得昏厥过去。

卓浪跟师父去日月岛后，师父每年都会回中原一次。第一年师父自中原返回岛上，只告诉卓浪说，他家已躲过灾祸，家里人都平安无事。卓浪记不起来，甚至他从来就不曾知道过，家里当年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祸事。以后，师父绝少告诉他有关中原的什么事，师父只是严格地督促他练功。在日月岛上的日子，卓浪是常常觉着寂寞的，尤其是秋天到来，树叶枯黄，纷纷掉落的时节里，寂寞的感受就更是分明。

卓浪一直渴盼着能够早日离开日月岛，与父母团聚，见见外面的世事人情。几个月前，真的坐上小船，即将离开的一刻，心底又起千般不舍和眷恋。不过，终还是怀着逃离似的心情走的。他离开的时候，师父坟墓上还没长出青草。日月岛刚刚自冬日的雪中苏醒，一点一点变绿。他没等到春天完全来临岛上，就驾着小船，带上粮食和水，孤身一人，闯入了时而平静，时而巨浪滔天的大海之中。

师父去世时，卓浪不在身边。卓浪是第二日才知晓的，师父素来起得早，那一日，卓浪却见师父迟迟不起，心底觉得有些奇怪，他进了师父卧室后发现，师父已经去世。练功时，师父对卓浪要求十分严格，但平素，师父慈祥温和。卓浪从师父那里得到的，是一种沉默厚重的父爱。师父这样突然去世，卓浪陷入了巨大悲痛中。孤独的岛上，他更感孤独，无依无靠。

师父逝世的前一日夜里，还温和地对卓浪说：“过几日，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回中原了。”卓浪当时以为，师父会同他一起回中原的。师父交给他一封书信，叮嘱他，得两日后方可拆看。两日后，正好卓浪已将师父埋葬了。

信是父亲写给卓浪的，非常简单，笔迹潦草，凌乱，必是匆忙间写下的。信的内容说：孩子，我和妈妈都非常爱你。不管发生什么，答应我们，你一定要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们不要你生活在仇恨的黑暗中，不要想为我们报仇，也别去追查仇家。切记。父卓庭轩。

卓浪读着信，心底悲痛，泪水不住地肆意流淌。每个字，都像是刀一样剜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