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牵着秋影奴,右手牵着一个女娃娃,正跟着他们来回起跳。她嘴唇张着,似是在唱着他听不懂的歌曲,又似是在与身旁人嬉笑说话;她面上笑着,似是很久未曾这般开心了。
南沐月静静地站在帐帘之后,透过那掀开的帐帘一角望了望星辰满布的天空,而后又远望着那在星空下翩翩起舞的女子。
她往何处跳去,他便往何处看去;她静落一处地方,他便看往一处地方。明明是一群人的舞蹈,最后在他眼中,竟成了一人独舞。
他从来未曾见过她跳舞,她此时的舞蹈,虽没有江南舞蹈那般柔情似水,可另有一种洒脱清净的美。
末了,那外间歌舞似乎阑珊,南沐月方才缓缓放下帐帘,优雅地向里间走来。视线将穹庐内陈设一一看尽,他神色安宁,心绪平静,风神洒落,有着让人见之不得不为他折腰的风采。
可这风采是外面的。
是了,他一直如此这般安静,可是,此时胸中的安静平和之中,不仅充斥着昨日升起的忧虑,竟还流荡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虚空。
南沐月察觉到这不安和忧虑,同时也不知这股虚空从何而来,只知这虚空越来越强,愈加浓郁,让这在人前从未有失尊荣的沐月公子感到从未有过的身心俱疲。
慢慢地重新躺会卧榻之上,闭目小憩,课眼前视线之中,不断流转着那翩跹起舞的身影,与那俊秀山河、苍生高堂一起,来来回回交织在视线之中,蛊惑着自己的灵魂,扰乱着自己的心绪,抑制着自己半生的梦,勾唤起胸膛之中的叹息:“南梁……。小白龙……”
垂眼小憩,那穹庐中的光却是太亮了。
那光太亮,透过皮肤照射进他身子里,那骨被照亮了,那血被照亮了,身心全被照亮,照得他原形毕露,无所遁形,将所有隐藏的脆弱、卑微、寡助、孤单毫无遗漏地展现在天地之间,心头忽地冒起一丝让人烦躁的恐慌。
南沐月猛地睁眼,两颗黑珍珠在深邃的眼眶中慌乱地四处游荡着,生怕是丢弃了甚么。
他又猛地起身,快步走来,将那燃烧着的烛火一气吹尽,只留一室如墨般黑暗,好不容易才稍微安心些,可抬头来,只见外间明亮的火光透过帐布投射进来,可依旧没能将这黑暗点亮。
太黑了。
周遭一片黑暗,自己……比不过这黑暗。又在黑暗中找来火折,点亮一支红烛,让它孤零零地落泪燃烧,让她以仅有的可怜的微弱光芒照射一间偌大的帐篷。
重新躺会卧榻上,伸出白皙的手来伏在眉眼处,还是亮了。这微弱的光线在指尖依旧是令他不舒服了。
今晚的光线,真是不尽人意。自己活了近三十年,从来都是优雅淡定而从容的,即使再令人烦躁的事情未曾激起他丝毫波澜。可是,今夜,这样的夜晚,真让人难受!
再次起身,去吹熄那孤零零的蜡烛,恍然间觉得,帐篷又太黑暗了,又再次点亮,再次吹熄,再次点亮,再次吹熄……
一次一次,来来回回,起起落落,暗暗亮亮,折腾了整整一夜,他竟也不觉烦躁,反倒是觉得这样来来去去,会让那股让他心烦意乱的忧虑和空虚不再蔓延开来,会让自己好受些。
若再是这般蔓延,定会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