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和亲的车队绕过西凉与吐谷浑,已至行程一半。跟约突邻慕月和亲的,除了那一队长长的下属,便只有影奴和那一个侍女,阿灵。将爹爹留在漠北,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慕月,若在车里待着闷,出来透透气罢。南梁的风景竟与柔然大有不同嘞。”秋影奴坐在枣红马上,与慕月马车并排而行。
一路上并不算得心情愉快,虽然进了南梁国界,眼前依旧还是南朝西部的沙漠。可毕竟是地大物博的南朝,迈进南梁国界那一刻,倒也情不自禁为这江南风情所感化。
“南梁的风景我再熟悉不过,我用十年时光将这风景映入眼里,刻进心底,即使看不见,却也忘不掉。”
慕月身着一身红衫,静坐马车中。这是中原新娘的衣裳,头顶凤冠,锦珍珠帘垂落,半遮半掩她的视线,不,她是看不见的。真的是看不见的。
挥动双手,依旧一片漆黑,黑的无助。嘴角也不禁浮出一丝浅浅笑容,却看不清那笑容之下的深意。
秋影奴心头直骂自己一张嘴,自从慕月失明后,身边人很少再说“看”“见”之类的字眼,今而居然给犯了,想要出声道歉,却只觉说出来更为异样,便索性未再说。
反倒是慕月隐隐感觉到影奴的愧怍,笑道:“影奴啊,我和他这婚姻虽是半个交易买卖,但我到底是嫁来的。你此番随我来南梁,不似阿灵一个婢女,终究不能久留。”
“我明白,我爹娘和你父亲还在关外漠北,都年纪大了,如今柔然又乱的很,我即使想待,也不可能长留,但终究要见你和那人平稳相处,这边无人欺负你才安心。”秋影奴笑说道。
慕月闻言噗嗤笑了出来,“我只是失明而已,又不是废了武功,北公子和慕月可敦的赫赫威名也在,谁人敢欺负与小白龙?我不用凤雪绫要了他们的命,将他们头颅砍下来悬在高杆之上,便是好的了!”
慕月所言并不夸张,只是秋影奴也深知她此时不过抚慰自己,未直接说出来,但心下却是做好决定,定要见到慕月将这秦淮王妃的位置站稳了才能离开!
一行人便不再说话。
安静半晌,慕月从身下软垫取出一把七弦古琴来,正是当日青阳舞焰在寻仙谷赠与自己的那一把——东魏皇室的古龙琴,自顾自弹奏起来,虽看不见琴弦,但这琴弹久了,自是熟悉了,曲子虽有些悲凉,却也是悦耳的。
这人没了话题闲聊,孤孤单单地总会多想,又并着此时凄凄琴曲作伴,慕月心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若那人本以为自己用这两万南梁大军做交换,捡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珍贵的宝贝,但掀起这珠帘时,看着自己这一双暗沉的眸子,那人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真想看下那家伙算计失误、悔恨万分、局中自围的模样,真想看下他向来冷静平和却刷然惨白的模样。
他绞尽脑汁娶了自己,以为是自己赢了,终究还是自己骗了他!
这么想,似乎是自己在骗婚一般。
慕月脸上涌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萧慕理,掀开这层珠帘,睁开我这双眼,你可曾后悔,随我去了草原?”
“啊!”
慕月心头正独自思量着,只听得车外忽然人声惊叫,野马嘶鸣,极其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