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回话。她也不加追问。
薛典搁下酒樽,声色不动,看不出他心下所想,笑道:“小白龙,薛某与那厮,今生可以非敌,却绝非友!若非薛典乃南梁人士,誓死守住南梁,恰逢被皇上拨到他手下,也不会如今这般随他差遣。所以,恕难从命。”
小白龙闻言恍惚一笑,却也并不恼怒,随意问道,“那厮到底对将军做了甚么?”
薛典摇了摇头,未答,又小喝一口,轻声道:“你似乎对别人的事情很好奇?”
“对呀。”小白龙嘴角扯了个弧度,手指在半空中勾勒着图案,“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有故事,我也很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不过,将军若不愿讲,我从不强人所难。”
“果然是四公子之一的人,又是那声名赫赫的柔然可敦。”薛典话未说完,似是赞赏,似是叹息。
点到为止。知进知退。
小白龙笑而不语,摸索着找了石凳,便又坐下,“来,你这酒不错……”
“改日送你……”
……
雪月轩,明珠尽藏,暗黑一片。
萧慕理红袍褪去,黄色锦袍加身,一人独立窗前,左手负于背后,右手中合起的缺月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棱,在这安谧的屋子里,发出有节奏的可怕声响。
他目光凛然,望着窗外的所有。
那雪真大!桐花真美,只是被这六月风雪摧残殆尽!
“若上苍怜我,见到明日的太阳,又或是这大雪,即使是那厮种的这六月桃花,我约突邻慕月,必快马踏上我漠北草原!即刻送还他两万南梁大军!”
今夜明明是他和她大喜之夜,她却这么独自跑了出去,和另一个人饮酒抒怀,还是那个人……
他心系她双目失明,在这雪夜中走失,尾随而去,却让这么一句映入耳际,至此还萦绕心头。
“若你双眼复明,回程柔然,那厮……当何处?”
“他呀,以他武林之主之身份,兼他南梁淮王之地位,嚼烂他那满腹经纶,用尽他那谋略才华,和西魏北齐大战个你死我活,数年之后,待他一统南北,问鼎天下!而我,自会在漠北大荒,守着我那一份焦土足矣!”
身后屋子安静地可怕,宽大奢华的房间里全是漆黑!再不见方才的大喜艳红,连刚才还在她头上的凤冠盖头,此时都落在地上,为可怕阴沉的黑色笼罩!如墨的黑色!如夜的黑色!如他那一双深不可测眼睛的黑色!
他驻足窗前,遥望园中负雪桐树,夜中银光,只觉得那层层白雪刺眼的很,双目不禁半眯,视线迷离如水雾。
“复明……归去……复明……。归去……。”
“小白龙……”
“小白龙……”
“小白龙!”
那一字一句,一会儿轻飘如雾,一会儿硬重如铁,一会儿平淡如水,竟是千般复杂字眼!
遥望远方的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乍现冷色,他情难自已地,让自己的表情不受控制地第一次涌现那一股从未出现在他神态之中的阴狠。
“如此这般,那便永远在黑夜之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