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各部成分复杂,除了亲信部曲等精锐之外,至少有六成以上的士卒是来自投降的黄巾军。这就造成了兵员素质不一,且彼此之间互有隔阂。若是仗打的顺也还罢了,一旦遭遇困难,各种累积的矛盾就会在某个临界点爆发。
此次南下攻宛,先是在淯水折损大将史涣,就已经使得士气受到挫折,紧接着攻城时伤亡惨重,许多士卒被城内的抛石机吓得肝胆欲裂,而曹军的投石机则被刘琮出城烧毁,士气再次受到严重打击。
后来曹军垒土为台,竖木建塔,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也被曹军上下寄予厚望,以为可以凭此将宛城攻破,一雪前耻。却没想到刘琮再用火攻,将曹军的破城希望生生毁灭。
至于恶劣的天气,简陋的帐篷,勉强糊口的食物,都让曹军士卒日渐心生怨气。这也是那些流言在各营得以流传的主要原因。为了制止流言的传播,曹军将领们更加严酷的执行军法,鲜血淋漓的脑袋悬挂在营寨的辕门上,使得很多曾经偷偷发过牢骚,传过流言的士卒们噩梦连连。
当最终确定要撤兵的时候,许多人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大悲大喜之下,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当营啸一起,就有很多士卒加入其中,他们忍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几乎瞬间就奔溃了,只剩下本能的杀戮,而杀戮的对象则是任何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
乱兵如潮,再加上刘琮趁火打劫顺势引导,曹军的惨败在营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若不是于禁坚守营寨,恐怕此时仍在仓皇逃跑的途中。
曹操并非没有经历过失败。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败得这么惨。
昏黄的油灯下,曹操亲手为典韦的伤处敷药,见典韦犹自昏迷不醒,心中悲痛难言。若不是典韦率人断后,只怕自己很难到的了于禁营中……
正黯然伤神的时候,帐外许褚进来,表情有些怪异的说道:“主公,刘琮的使者来了。”
“嗯?”曹操接过近侍递过来的布子擦了擦手,问道:“这个时候派来使者,他可曾说明来意?”
许褚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目的典韦,回道:“那使者还带了几位良医一同前来,说是奉刘琮之命为典校尉治伤。”
“快请!”曹操听了连忙丢开布子,对许褚道:“人呢?快将他们请到此处。”
近侍犹豫道:“这可是刘琮派来的人,只怕……”
曹操瞪他一眼,见他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由嗤笑道:“你懂得什么?”
因昨夜中军营寨大乱,常随曹操左右的良医没能跟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于禁军中也是如此。所以曹操一听说有良医上门,顿时喜上眉梢,心想典韦总算有救了。
至于刘琮此意,曹操并没有多想。
看着其中一位良医从怀里摸出个瓶子,往锋利的小刀上浇了些透明的液体,曹操起初有些纳闷,待闻到浓烈的酒香之后更是惊讶,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那良医年纪不过四十许,闻言温和笑道:“将军切勿多疑,这是为了给刀子消毒。”
“消毒?”曹操越发纳闷,奇怪道:“此刀看起来很干净啊。”
“这个……”良医迟疑道:“此为太守所规定,我等只是遵守罢了,不过消毒之后,伤处不易溃烂倒是真的。”
曹操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这酒可是亮剑?”
“不,据太守所言,此为酒精。比之亮剑酒性更烈,唯有如此才有消毒之功效。”几位良医一边为典韦清洗伤口,缝合包扎,一边回答道。
曹操目不转睛的看完全程,见昏迷中的典韦似乎也有所感应,心中稍安的同时,越发对这几位良医的治疗方法好奇。
“将军,典校尉的伤势虽重,却并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数月,便可痊愈。”为首的良医洗过手之后,自袖子里又取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与近侍,接着说道:“我家太守说将军有疾,特送良药一副,请将军善自珍重。”
曹操心中一动,面上却神色自若地从近侍手里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哪里是什么良药,分明只是一块当归而已。
当归……是当归去啊。
曹操哈哈一笑,放下木盒,对一直等在帐内的使者说道:“回去给你家太守说,某药到病除,好意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