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们这些男人的野望,妹妹又怎么会面临那么为难的局面,杭晴晴虽然对洛夜满心痴恋,但还没昏头昏脑到一心紧巴着往上赶的地步,更没必要低声下气地去央求洛夜娶她,明明那个时候洛夜跟凤浅浅就已经如外籍床沿那般,两人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他原本以为,别说现在杭家还没倒,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倒了,它也是余威犹在,平王府上下至少也会顾忌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而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杭晴晴在王府的地位因为接二连三的犯错,而一落千丈。
那个凤浅浅,表面看来天真无邪,莫非真的有这么难对付么?杭明远心中不禁开始慢慢猜疑起来。
杭晴晴一定是想到自己跟父亲才示弱的,不然像她这么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落魄如斯?
杭晴晴情知他在想些什么,却被他噎住,泪眼朦胧的目光轻轻一抖,不敢再看自家大哥的眼睛,只是拼命地摇头。“明哥,这不关你的事,我只希望,你好生保重自己。万不可冲动误事!”
见杭明远绷着脸不说话,杭晴晴心下一激动,就抱着他的胳膊腿儿不放,苦苦哀求道,“小妹忍辱负重,在此苦熬度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看到你出人头地!如今我们杭家就只剩下你一根独苗了,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也是小妹跟父亲努力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寄托,明哥……”
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是她未出嫁前才有的,小时候她特别喜欢黏着杭明远,走哪儿都是小跟屁虫一枚,做妹妹的衣着精致,撑着油纸伞走在后头,每每不见他的身影,便会四处寻找,到处唤他“明哥哥……”,杭明远软下心来,半蹲下身扶起那孱弱女子,揽着她瘦削双肩,将她用力拥在怀里。
时间匆匆而逝,感受到那原本稚嫩的臂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坚实,杭晴晴忍不住心头酸楚,在他胸前埋首痛哭。
“明哥,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们杭家只怕就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将来是什么都没有了!”
听得姐姐低柔而严厉的话语,一声一声地叩问,杭明远提剑的手指在发抖,一股想要大开杀戒的戾气逐渐被理智压了下去。
是啊,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耀武扬威的杭大公子么?一旦身处官位,势必身不由己。早已过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满以为父亲位高权重,可以为所欲为。就连手上这把佩剑,都是父亲的爱将缴获敌系兵的战利品,当初送给他的时候,他乐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而今,那把剑在他手中就跟废铜烂铁一样,武器锃亮,可惜他没法让它欢嚣。从手心处蔓延起的温度,高得如同火烧火燎一般,炙烤得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原本以为,最差的结局他已经想到了,想不到如今亲眼所见,仍旧会震惊心痛。
他是知道的,一如侯门深似海,姐姐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嫁过来的时候是千金小姐,大家出身的杭家对于商贾出身的凤家,好比皇廷之于市井小民,自然是出彩之际,但是洛夜,却偏偏不看重门第身高,他只爱那一人。
遥想数月前那一嫁,十里长街轰轰烈烈,遍地福彩,唢呐声响彻苍穹。
隔着帘幕看到新郎官一身新服跨坐马上,身姿笔挺,英俊潇洒。坐在花轿里的杭晴晴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她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的。
她记忆犹新,自己当初也只是于人海处那么一瞥,就看见了她的洛郎。
父亲寿诞上来得都是俊眉朗目的青年才俊,她放弃无数皇亲贵戚、官僚子弟不屑一顾,隔着雕兰屏风,一眼瞧中了平王府三王爷,高攀不上却又放不下来,只得不惜拼尽一切力气,好歹是做了人家妾妃,却没想到落到如此境地。
这一嫁,实属杭家高攀,婚宴规模很小,想当初凤家的女儿出嫁时,正如皇帝嫁女一般。
只是在这乱世之间建立起来的功业转眼成空,原本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野望成空,零落成泥。杭家这颗大树随时都有可能倒了,受其荫蔽的人忙不迭地与之撇清关系,恐怕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世态炎凉,原本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这个鬼地方的人变脸未免太快,杭晴晴自认为子自己所受的委屈未免太过。
她的夫家一年四季在外奔走,忙着本家的生意,二人本就聚少离多,感情实在了了。当初洛王爷惮于杭家权势,对这所谓的妻子多有逢迎,自觉受了不少窝囊气,如今打了一个翻身仗,自然不会对杭晴晴的处境施以援手,他只在旁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袖手旁观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