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毕,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迈出一步,咄咄逼人地走向蹲墙角越缩越小的杜老头,二话不说一人扛起一头,将这干瘦如柴的老头子托举了起来,跟架在半空的蛤蟆似的,行走如风,翻墙越瓦,眨眼间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小福娃大惊张着嘴,揉了揉眼睛发现真是这样,一眨眼自家老爹就不见了,扭过头看着凤浅浅,目光复杂:“你、你真把我爹给淹了?”
凤浅浅冷哼一声,“给他点永生难忘的教训,叫他再也不敢找上门来。”
小福娃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没死就成了。死不死的其实他也不是很关心,待在老爹身边这么多年,受尽了百般折磨仍不肯走,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活着真不容易。
凤浅浅牵了他的手,一捋袖子,看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老旧伤痕,有烫伤也有鞭伤,甚至还有碎瓷碗片、铁钉、锥子等利器的割伤,各种各样的纵横交错,外加斑驳一片青紫淤痕,着实是百花齐放,浑无一片好肉。
凤浅浅打了个冷战,伸手要去撩那孩子的衣襟下摆,被一双瘦骨伶仃的小手按住,小福娃不好意思了,头低到了胸前,腆着脸道:“不妨事的。”
虽说看着不大,年纪到底是上去了,怎么好当着女儿家的面脱衣服。再说他那皱巴巴的衣服都大半月没换过了,身上指不定怎么脏呢!
“放手。”凤浅浅冷冷道。
小福娃不放。两个人便僵持住了。
小福娃见凤浅浅面目森寒,好似要杀人一般,有些怕了道:“爹抽的老烟里有猫腻儿,一沾就上瘾。家里没钱,那东西又贼贵贼贵的,难得凑钱买一趟,爹说没了的时候特难受,脑袋跟被斧子劈开似的,恨不得死了痛快!别说认人了,自己都是这么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我劝他不成,往往就挨揍。”
抽了烟丝儿的多半容易产生幻觉,那滋味很享受,尝试一回就再也戒不掉了,而一旦失去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人就会变得暴躁易怒,极易产生暴力倾向,拿着刀血洗自家满门的都有。
凤浅浅了然,这孩子很懂事,主动道出原委,摆明了就是想要维护自己那禽兽爹,只是她看不惯,满脑子的火气直往外冒,也不应话。
小福娃便看着她,一脸委屈地抿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里面玻璃珠子一般很敞亮。
眼泪滚了一圈,又滚了一圈,摇摇欲坠,就是不肯落下来。
凤浅浅:“……”
“罢!”捱不住对方那可怜样儿,凤浅浅长叹一声,“饶他一条老命!看在你的份上。”
小福娃左手红烧鸡腿,右手酱汁鸭翅,蹲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地盘踞在桌边,时不时狠命地扒着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琳琅满目的菜式,每一样都精致得令人不忍下筷。以前只能隔着桌椅板凳在酒楼里看到这样的场景,馋得口水直流,然后被老板或老板娘拿着扫帚赶出去。
现在居然吃上了!虽说周围的椅子上坐着几个人,正在那里表情各异地看着他,有撑着下巴的,有托着腮的,有慢悠悠喝茶的,有打着折扇英俊潇洒的,有架着腿傲慢不羁的;屏风后面的长榻上又躺着个人,怀里搂着个葱嫩的美人儿正在喂他瓜果,剥了的葡萄晶莹剔透,衬着雪白的纤指说不出的诱惑,美人拈花也似的凑到他嘴边,还没喂上已然失笑,两人嘻嘻哈哈地一番挑弄,亦是一派风流姿态。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影响小福娃吃饭的心情!
你们爱看就看吧!你们爱**就**吧!当着我面上床也可以!只要不阻止我吃饭!
他一个人坐在一张雕花大方桌前,整个人几乎趴了上去,真想在上面打个滚,死在碗里算了。
屏风后头,凤浅浅在旁边看得眼角直抽筋,“洛,我看他饿了许多顿了,现在突然大食大补,仔细小命去了半条!”
洛夜搂了她的削肩,叹气,“既然是爱妃吩咐的,这孩子受过苦头,长这么大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叫我不能小气。这不,我大方一次给你看看,免得你又来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