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十九年多了。
明明前些日子,十六还天天熬夜,学做了机甲人“阿呆二号”给十五当“生日”礼物;师父呢,还是坚持不懈的送来“棋谱”;药王他老人家像平日学习一般给了本医书,却分明是孤本;裴师兄则是随手送了一套“残次品”银针。
明明这些景象还历历在目,现下却已是离别。
一颠一颠的,十五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这短短两日,简直比过以往的日日夜夜,眼泪像是要补回曾经十几年没工作的空,一口气流了个欢。
悠闲的谷里向来少有人拜访,访客突增,打那时起十五就敏锐的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清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是对来客格外兴奋的十六?还是药王棋圣的吵闹变少?
现在十五有些明白了,不一样的是自己。原本总能做到心如止水处变不惊的她,前几日却分明有强烈的抵触感。恐惧?那倒还不至于,只有有些害怕,害怕失去这安逸,失去容身之所。
预感成真,却也没像十五想的那么糟。众人的临别之礼,师父还说等着两人归来的日子。安逸的确没了,可家还在。
太白仙鹿优雅的跃着,鹿背上的十五依然红着眼眶,眼神却已不复从前。
茂密的林中有人影穿梭,虽然雾气已散,视线好了不少,但十六还是无法动用大轻功飞的很高。林子太密,飞太高根本看不清路上的状况,更别说搜寻人了。
一路追来,眼看着日头转了路线就要往下降,可十六还是没有找到那摸红色,心头不禁泛起些不详。他努力驱散脑海中,归翎躺在一片鲜红里的画面,脚下用劲儿,继续在枝桠间蹦了起来。
死兵蛋子胸口多了那些劳什子还跑这么快!
属兔子的吗?!
吃草长大的吧!
十六一边在心中碎碎念,一边视线转的飞快,在林中搜寻。
终于!
有马的嘶鸣,像是感觉到他的怨念一般。循声看去,前方不远灌木丛旁,现出银红掺杂的色彩。
是归翎!
少年一脸欣喜的再次加快速度,可距离越近,他的脸色越差。
跟方才脑海中的画面很像,军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身下的血迹已干,前几日鲜艳的红袍都大多被染成锈红。
脑海中的画面和现实重叠在一起,红色渐渐蔓延开来,大口大口吞噬着十六的理智。
“啊———————!”
林中群鸟惊起,振翅高飞。
“哟!”
“哟个蛋!慢死了!”蓝初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焦躁样,她从一只硕大的蛤蟆身上跳下来站定,不满的看着凝云慢悠悠的晃来。
“哎呀阿初,你这么关心老道我,实在是太感动了!都说了吃坏肚子你们先走,还在这儿等。”
“谁想等你啊!要不是景濂说要好好告别,我才懒得再看到你呢!”
藏剑青年在一边笑的温和,实打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没有插一脚的意思。
“也对,还是景濂想的周到,”凝云捋了下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中,露出伤心的神色来,“这一别,怕是好久都见不到我媳妇儿了,没你的日子让我怎么活!”
“呸!臭不要脸,谁是你媳妇儿!”
“那当然是,谁答我话,谁就是呗。”
“你!”
“行啦行啦,”眼瞅着满脸通红的蓝初要放蛇去咬,叶景濂赶忙上前拦住,“好好的道个别你们都能吵起来,真是……”
“啧,才不跟他一般见识,景濂我们走!”蓝初顺势拉住上来劝架的青年,挽着他胳膊就往前拽去,“再不走天黑了!好歹得在天黑前到长安去吧。”
“是是是,”叶景濂答的无奈,他一步走两步回的看向凝云,“路上小心。”
“你们也是,此行路途遥远,都照顾好自己。”道长难得的一脸正经。
凝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转了转手腕,回头像是在和谁说话:“成啦,又只剩我俩了老伙计,回昆仑去咯!”
可是他背后,就只有远处有个空落落的小镇子,根本没几个人,更不像有熟识他的。
春日暖阳里,道士好心情的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背上不知从何而来的新剑,安静的躺在剑鞘中。
风沙哨子整日不断,千里之外的龙门客栈,刚进门的两个女子,几乎抓住了整个店子里的视线。
其中一人,白蓝的道袍居然没有一丝沙土气,神色淡然,出离凡尘;一人粉衫金环,身材曼妙,裹着个头巾看不清面容,却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喂喂喂,我说小道姑,再继续赶路我都要饿死了!还不弄些吃的,老娘我要掀桌子了!”头巾下探出一双红眸,里面有流动的神采。
“啊?”道姑回过神,竟呆傻的有几分好笑,“哦好,不过你可要吃快点,打听完事儿我们就上路。”
啥?!
一个红眼的泼妇和个呆子?
两人一开口,众人的脑内幻想立刻破灭,不过店小二还是忙不迭的凑了上去,一脸热切的问:“二位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啊?”
翠绿一片万物生,枫华谷中,一不知名的小亭内,两人背向而语。
“一切按计划。”
“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