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真的不是说十五的医术不好。”
本已迈上几级楼梯的归翎又折返回来,很是愧疚的看着十六的背影。她知道自己三番两次被这两个万花弟子所救,下午的那话实在是伤人。可她也确实没有觉得十五医术不佳,而是真的觉得多试几个人,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解决唐猊蜇内息滞涩的问题。
店家已经迅速的收捡起碗盘,十六还是背向归翎,呆坐着不动,只是小声说道:“师姐很厉害。”
“嗯。”
“是我太弱了。”
“……”
“她一直护着我,保我不受伤,我却不能克敌制胜,”说话间少年突然变了脸色,“学这花间心法又有何用!”
十六竟然一把扯下腰间的笛子,狠狠摔在了地上,跑出去了。
被摔在地上的雪凤冰王笛,分外无辜的打着旋儿,直到撞到凳子腿,方才停了下来。
归翎捡起雪白的笛子,沉默了一会儿,快步追了出去。
楼上的十五手握栏杆,骨节发白。
草长莺飞的春夜,似乎能听到草木拔节、花苞钻出的声音,蹭蹭的蹿高一点,啪啪的探出几个,好奇的张望着吵醒它们熟睡的人。
十六一路狂奔,重重露水几乎寖湿了布靴。
他恨自己今天的表现,二打一都敌不过那个恶人藏剑,少年可是有十五的墨针护着的,一根根扎在经脉渗入肌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得极快。
她很强,是我太弱了。
湿氤氤的布靴饱含怒意,踢飞了一颗小石子,掀起了一块草皮。
“哎呦!”归翎揉着头,小心的从树后闪出来,“小十六可是又砸到我了啊。”
“……为啥又是你!”
“这回不哭了?”
“谁哭过啊!”
“是是是,我们的十六少侠,如此伟岸的男子汉,可是从不知眼泪为何物的!”
“……”
归翎走上前,摊开手递上雪凤冰王笛,细细的笛身在月光里折出好看的莹白,可这些许颜色在十六看来,很刺眼。
少年不接笛子,只是闷声说:“谷中同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嗯。”
“这是老头子奖励我,带我去荻花圣殿拿的!”
“嗯。”
“就这么一把!老头子那么不喜花间,好不容易许我去拿这个!”
“那就更改好好拿着啊,”归翎又把手中的笛子凑上前了一些,“为何要扔呢?”
十六不快的扭头,像是不想再看到它一般,好半天才支吾着来了句:“……配不上它……”
“既然你师父带你去拿,你还顺利拿到了,就说明你有资格使它,”归翎拍着少年的肩,神色认真,“你很强,还会更强,只是原来在万花谷处久了,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也很少与其他门派交手罢了。”
“……”
“我才去天策的时候,没比现在你小几岁,习武那么晚也没什么天赋,这么些年的摸爬滚打也就还是个半吊子。可你不一样,你自小在万花修行花间心法,天赋秉异能得众人认可,这不是谁都可以的。”
“那上午!”
归翎迅速伸出手指,停在十六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看少年冷静下来才继续说到:“别心急,想杀我的人曾经说我心太急,我看你比我还急,有些事不吃几次亏,不亲身经历过是很难学到的。”
“……”
“十五不是问过你为何出来吗?在不知道答案之前,不妨把提高实力作为短期目标吧。”
“难道天天打架去吗?”
“天策府作为官家和江湖接触的地方,搜集到的各门派资料自是不少,此次前去要不要先看看我们的藏品呢?”
“真的假的?!会给我这种外人看?”
归翎笑着把笛子塞给少年,使劲揉了揉他的头说:“有朋自远方来,不盛情款待怎么行!”
就在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踩着月色,走回驿站的同时,房间里的两个姑娘也在床上咬耳朵。
“诶,我觉得那个唐猊蜇,身上的味道,好像徒墨啊?”
“你是狗托生的吗?”
“啊?什么啊!”
“那还靠味道认人的?!”
道姑郁闷的不行,转身背对霍七七,使劲一卷被子不理她。
可过了不大会儿,这姑娘又巴巴的翻了个身,握着被窝儿里七七的手说道:“李劲风也许还没死,我有这种直觉!”
本来脸上挂着好笑的霍七七,一听到“李劲风”三字,身子明显一僵,她挣脱道姑的手,翻身专注的看起窗外的明月。
“真的啊,你信我!我师父说我直觉可准,”道姑急急的说,“每次师姐想去偷偷钓乌龟都会被我发现,可一次都没错过!”
道姑见对方还是无甚反应,便不再言语,只是抚上七七的背,一下下的拍着,还唱起了歌谣。
原本靠月亮分散注意力的七七,不知怎么的硬是被这重复的旋律吸引了。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离得很远,她觉得自己像是飘到了云端,飘到了月旁,残月钩上有她熟悉的人正倚月酣睡,霍七七听着歌看的特别专注,专注到不知何时自己也睡着了。
倚月为床,云为衾,风送相思万里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