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回身,云开梅散,纷纷绕绕落在章冽头上。他伸手拂去调皮的花瓣,而后摸摸冽儿的头,居然难得的笑着开起玩笑:“还是两个包子摸着舒服。”
冽儿站在原地看的愣神,她师父也知道这姑娘喜欢发呆,便陪她一起立在树下池边。
直到苏浣花来寻人时,这姑娘还呆着在。
“哈!我就知道,你在又对着师父流口水,”苏浣花边说着,边戳了一下章冽的脑门,“要是这么舍不得,干脆就别去搞什么劳什子的修行啦。”
“啊?!”冽儿回过神,一脸正气的看着自己师姐说:“怎么能不去!我期待好久了!”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不怕被生吞活剥了去?”
“哪有你讲的这么差……”
“怎么没有,”苏浣花无奈的扶额,想起过去的那些惨痛教训,“上次切磋,你打着打着魂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居然在对战里发呆?!上上次,你一个愣神把剑都甩出去了!再上上次……”
眼看着自己师姐,又要没完没了的数落起人来,冽儿捂住耳朵就跑,边跑边说:“师姐我再不走天就黑了!”
“咄!二货你的行李!”苏浣花一把抄起被对方遗忘的行囊,提袍踮脚就追。
她们两人的师父,欠身坐到玄武背上,笑意更深。
就这么打打闹闹窜到宫门口,递上包袱的苏浣花,惆怅的看着天上初升的薄凉残月说:“都这个时候了,要不明儿再走?”
“再等下去就走不了啦!”
“死丫头,我看你不出一月就要哭着回来。”
“怎么可能,对我有点信心啊。”章冽边答话,边不满的撇撇嘴。
“路上要小心。”
“知道啦!”
“别总是缺心眼的发呆愣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哎呦,不会的不会的!”
“袖笼里的银子揣好,包袱里的也是,可别一口气花干净了啊;换洗的道袍给你准备的都还是冬春的,估计你也不会在外面呆太久,说不准根本用不上春装;纸里裹着的是鹿肉干,还有秋日里剩下的桂花糕……”
苏浣花絮絮叨叨不带停的,万分不放心的再一次叮嘱章冽,那些早就说烂的注意事项。
话不停嘴的人,看见章冽这次倒是一反常态的听的仔细,觉得对方可能是知道,真的是要出去了,说不准再难听到这些,所以难过,便索性住嘴。
她伸手,帮章冽整理衣衫领口。
“去吧,再晚就看不见路了。”
对方没有反应。
“冽儿?”苏浣花再次开口,还伸手在道姑眼前晃了晃。
“啊?啊?什么?说完了?”
“……”
“那我走了?师姐你可别再去钓师父的乌龟了哟。”
“哟你祖宗!你当我还小?!滚滚滚!”
气极的苏浣花连连摆手,像赶蚊虫一般赶人。冽儿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笑的特别灿烂,走了老远还回头挥手,让苏浣花更加胸闷气短。
师姐担心的还真是有道理的,刚出山就被“打劫”,现在还要和强盗一起讨生活。
唉——
缩在床上的冽儿,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个深冬寒夜不成功的打劫,让道姑和江徒墨算是“不打不相识”。而后她继续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想帮万花弟子找个安身立命的活计。
既然是万花,那肯定医术不错吧?借他点银子弄个铺子行医?
江徒墨的医术的确不错,招牌越来越响,摊子越来越大,甚至还盘下一间医馆来。然而就在半月前,这家伙不知在路上惹到哪路达官贵人,还出言那人很快会死。更离奇的是,那家伙三天后,还真的死在自家院内。
都城这种地方,流言是传的很快的。昔日忙的简直想有三头六臂,现在一下子又门可罗雀起来。
其实最让人恼火的,并不是没有求医的人,而是街坊邻里看江徒墨的眼神。这万花青年凭着祸水般的长相,本来就够扎眼的,行医时都恨不得戴个帽兜,现在更是背上谋财害命的谣言。
若是只说谋财害命也罢,坊间传闻里,还有更难听的话……
这些个闹心事,把道姑气个半死,但江徒墨却并没有多在乎的感觉,他似乎是早就习惯了流言蜚语。唯一的变化就是,万花青年不再守着医馆,他不是闷在自己屋里不出来,便是摸黑出去一整天,再摸黑回来。
啊啊啊!我到底是着了魔障还是咋回事!怎么就不能放他在这儿不管啊!
人妖脸谁允许你长得那么好看的,可恶……
道姑在床上乱滚乱蹬,气恼自己的不争气。
吱呀——
一听有人推门进来,这姑娘立刻停下装睡。
“……”江徒墨搓搓手上的泥浆,皱眉思索半天才开口:“好了。”
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
见道姑还在继续装睡,江徒墨低头看看指间的泥巴,走近几步靠到床边,一巴掌就糊到冽儿白色的道袍上。?!!!
“江徒墨——!!!”
万花青年躲闪着跑出房间,站在水缸边,看着杀气腾腾的道姑拿剑出来。然而这姑娘并没有真的砍下去,因为她看到缸里,有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开的很漂亮。
望望自己道袍上的泥,再看看江徒墨的脏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搁哪儿拔的啊蠢货,这是荷花不是莲。”
“哼,没看出啥差别。”江徒墨还在犟。
又是一番争辩后,败下阵来的万花弟子,不得不答应带道姑去看看,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荷花。
“我去换身衣服,道袍脏了。”
“啧,”江徒墨撇嘴,小声抱怨着,“就你事儿多。”
天上和树下的花花朵朵一样,是娇嫩粉色,烈日已快落下,新月攀在房檐上,笑看院中人不耐烦的打着圈,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