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相惜轻咳两下,自己动手倒了杯水,端起来小口啜饮,边饮边说,“这么多年,可还好?”
“好的狠呐,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倒是师姐你礼仪欠佳,大不如前呐。当初也不知是谁说的‘食不言寝不语,喝水也算’好一顿数落,现下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闻言如此,解相惜放杯,手指在杯沿上打圈,没答话。
过去半晌后,相惜竟是笑了出来。这姑娘天生唇边点痣,无情偏有三分怜,有情更似水碧湾,笑起来妩媚的不行。
瞅见这笑脸,霍七七不爽。儿时的她,只要看到这笑,就意味着自己有麻烦,或是已经在受罚。七七以为,童年的惨痛回忆,早就随着江湖漂泊而逝,谁曾想只这莞尔一笑,居然把过去的不愉快,统统勾引出来。
只一瞬间,霍七七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秀坊,还是那个瘦瘦小小、惹人讨厌的小妖婆。
瞥到七七不善的视线,相惜反倒宽心起来,她停下打圈的手,仍旧款款的笑对床上人说:“记性不差,也知道顶嘴,看来的确过的不错,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好走不送!”
“呵——”
身段轻盈,裙带飘浮间,那人好似足未沾地。
解相惜从来都是这副模样,舞的一曲好云裳,让坊间师姐妹羡慕的紧。看着相惜走出门去,泡在充盈的光里,缩在床上的霍七七越发自卑起来。她想起原先“姐妹们”常念的那首诗,说的可不就是解相惜这种才色双绝的人吗?
而霍七七这种“妖物”,就算能反手拨弦自在弹,也不过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好笑得很。
水榭曲廊边,鼓台绷面立,在上面翩跹的从来都是相惜,而哪怕是在下面伴奏,也很少有七七的身影。手法再好,白发红眸终归还是上不得台面,不知这是师父真意,还是解相惜传话口误。
“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这是七秀坊内,夸奖解相惜时最常说起的,而为了避开人多处的霍七七,在和往常一样躲入桃花村练琵琶时,遇到了李劲风。
水墨烟云凝往昔,美人一笑竟有如此威力,霍七七倒在枕上,用薄被捂住头。
一直到归翎来招呼她吃晚饭时,这姑娘都不响不动,军娘只得由她去。
药膳满桌,尽显慕青云待客的诚意,可十六握筷半天也不敢下手。
这人做饭怎么和十五一个德行!
能吃吗???
反观军娘,她倒是淡定的很,边吃的津津有味,边催促十六也多吃点,说是多吃才能恢复的快。
一桌子菜,没有一盘是少年能分辨出原材料的。绿、玫、橙……姹紫嫣红的开在桌上,一碟挤挨着一碟,颜色倒是鲜亮热闹,比十五的水平高些。可问题在于,它们不是膏状就是稀泥,完全不像正常的菜啊!
经过归翎的再三催促,十六眼一闭心一横,随便选了一盘,用筷子挑起半点,填进嘴里。!!!
尝过一口的少年,直接换勺子挖起“彩泥”来。这其貌不扬的“药膳”,味道有多好,自是不言而喻的。
后动筷的十六,比起归翎和慕青云,当然是停杯投箸的晚一些。已吃的尽兴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喝茶“闲聊”起来。
……
“七七那边,没问题的。”
“哦?若当真如此,自是好。”
“知道你不信我,但这次还是很有些把握的。”
“归翎你说笑了,都是翟老的部下,何来不信之谈?”
“是呢,都是翟老的部下。”
“嗯。”
前面还好点,怎么越到后面,十六越觉得两人有些阴阳怪气的。少年疑惑的从碗盘间抬起脸。但慕青云已是先一步起身,说让两位慢慢吃,自有人来收拾后,便飘然离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归翎也开口道,要给七七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随后同样离席。
偌大的桌案旁,只剩下十六一个人。
啧啧啧,浩气盟真是财大气粗。
的确,这么一桌子“菜”,三个人吃都嫌多,且军娘和万花青年的饭量都不大,剩下全部,可算是都便宜了十六。
说真的,万花谷不穷,但药王从来不让谷中弟子吃到十成饱。老爷子说,七分最佳,利于脾胃。前些日子赶路时,有十五盯着,十六也从来没敞开过肚皮,而且他总是在佳肴面前一睡不起,只能怪酒量太差。
现今这次,竟然是十六七年来,唯一一餐吃“饱”的,盘子碗简直都锃亮的能倒映出灯火来。
然而嘴上一时偷欢,可苦了少年的后半夜。
额上背上黄豆粒滚的欢,喉间胃里又翻江倒海难受的紧。没过多大会儿,小腹也胀痛起来,还叽里咕噜一阵怪叫,不用把脉都知道是吃坏了。
匆忙翻身起床,潦草伋上鞋子,十六慌不择路的奔向茅厕。
蹲了半天的少年,确定是彻底解决完问题后,正准备提裤回房,却隐约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他不自觉的停下手中动作,愣在原地。
“真不知这事儿,和玉衡坛有什么关系,何肖你来质问我?”
“哎呦喂,小翎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真的好吗?那天求我帮你审问小娘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啊。”